策展手记 | “方言里的生活密码”展策展手记

11月9日，第十五届全国运动会在广州开幕，全国乃至世界的目光再次聚焦粤港澳大湾区。为更好地在“十五运”期间传播湾区文化，广州博物馆（以下简称“广博”）以广府方言粤语为切入点，精选馆藏粤地文物，策划推出原创展览“粤语·粤物——方言里的生活密码”，于国庆节前开幕。展览通过200余件充满粤地生活气息的馆藏珍品，辅以粤剧粤曲、流行金曲、电台录音等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存及地方味十足的置景设计，带海内外观众走进妙趣横生的粤语世界。

展览序厅展示墙

方言既是一个地区或族群的重要标志，也是乡情乡愁的重要寄托。做好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的保护传承工作，是维系中华民族语言多样性的重要举措。粤语，是全球超过1.2亿人正在使用的世界性汉语方言，自清代以来伴随广府人以“饮头啖汤”精神屡开风气之先，是体现粤港澳同根同源的文化纽带。它既保留着大量中古音词，又不断吸收外来词汇接轨世界，创造了鲜活而又富有哲理的粤语俗词俚语，又以接地气的谐趣幽默诠释着积极进取、乐观豁达、张弛有度的生活哲学。

在粤语等方言面临代际传承断裂的当下，策展团队以粤语的使用者、湾区的建设者、广府文化的亲历者等身份，用文字、展品、场景、声音再现粤语人群的生活场景，唤起观众的回忆与共鸣，借以分享与回应交互的观展体验，为方言文化的保育与传承注入新活力。

展现一种方言的魅力，要让外地观众感受氛围，让本地观众寻回记忆。展览充分利用有限的展厅空间，设置多个充满湾区生活气息的场景、半场景，实现内容输出、视觉表达、互动体验的巧妙贯通，以情怀重塑湾区的集体记忆。展标墙嵌入五彩斑斓的满洲窗，典型的广府视觉元素让展览地域坐标一目了然；序厅士多场景以琳琅满目的零食、玩具、日用品混搭起粤港澳民国至当代的视觉元素，让广府地区不同城市、不同年龄的观众，都能在同一场景中寻获属于自己的“粤语记忆”。展览突破性地为每个部分设置了半场景，以极具地域及时代特色的置景呼应内容主题：放着老式熨斗、手电筒的家用衣帽柜；立于街头巷尾的公交旧站牌；浓缩流行音乐、粤语电影、广府饮食文化的怀旧茶餐厅；以留声机播放着粤曲黑胶碟的粤剧化妆室；铺着南洋花地砖，承载广府岁月的温馨小家……一个个满载回忆的角落，以版面和文物以外的方式，诉说着粤语故事。

 展览“混搭的士多”场景

语言是抽象的，展览以可视、可触、可听、可赏的物质及非物质遗存，在有限的空间中构筑起粤语的“小世界”，使无形的语言得到具象展示，此即主标题“粤语·粤物”的要义所在。如果说“粤语”只是一种有定义边界的方言，那么“粤物”则是它背后广阔无垠的世界：粤语人群所制造、使用、销售的物件，所创作、表演、欣赏的艺术，及其背后的故事与影响，全都在“粤物”的内涵、外延中，而这一切才是人们关于“粤语”最真切的认知与记忆。

方言对旧日生活的展现，是其牵动乡情之根本；方言对现代生活的融入，是其传承保护的要义。我们相信，生活本身即是一种方言最基本的生存载体。以生活解构方言，让方言在平凡的生活中见真章，是此展的解题之法，亦是展览副标题的深意所在。展览以“着衫”“行街”“食饭”“睇戏”“返屋企”五大生活环节，还原广府人的平凡一天，以鲜活生动的日常点滴消解晦涩枯燥的知识输出，抓取方言在生活中最平实的面相，勾起回忆与共鸣。与其说这是关于粤语的展览，不如说这是展现粤语人群生活情态的展览。在偌大的“粤语世界”中，策展人筛选出千万词汇中的连珠妙语，嵌入每一生活环节的独特视角下进行展示，以形形色色趣味十足的俚语、谚语、歇后语，展现粤语独特的语言逻辑与思维方式，透视出广府人的生活哲学与精神智慧，让观众领略粤语的生动趣味。

展览以柜内外源于生活的丰富展品，让内容回归生活。其中，柜内展出的200余件珍贵馆藏引起观众极大的兴趣：具有珠三角特色的木屐及疍家妇女衣饰；写实而萌态十足的三轮摩托车模型，充满年代感的车票、船票；老字号菜单、饼模与餐具；粤剧剧本、戏桥、收音机；家用藤枕、电扇、子孙桶……值得一提的是，让观众津津乐道的各式老字号饼盒，是数代老广博人从自己家中逐个收集而来：小凤饼、烧鹅月、各式西饼，一个个旧饼盒无言地回放着这些美味带给广府人的欢乐与温馨，许多店号早已湮灭在时代的变迁中，而它们带给“老广”的那份美好常在。《香港华字日报》《香港共和日报》《香江民谣》卡拉OK录像带……一批首次与观众见面的旧报纸、老唱片也将粤语人群的茶余饭后勾勒得鲜活生动。

展览“怀旧茶餐厅”场景

展览突破旧有陈设界限，不再单一使用柜内空间述说文物故事，而是利用多样的场景承托更多的生活细节。展览的每个场景均以来自广府人家的旧物置景，这些带有真实使用痕迹的生活旧物，使柜内馆藏的叙事空间得到进一步延伸，也使观众的观赏体验变得多样起来。

生活中的言语与凝成艺术的作品，共同构成方言流传的形态。展览通过一系列粤语音视频，补充了实体文物无法展示的面向，进一步解码生活。曾几何时，广府城市的街头巷尾都能听到收音机里传来的亲切声响——粤语讲古、交通讯息……在序厅的士多店中，观众即可听到粤语电台的珍贵录音，了解其屡创先河的辉煌历史。20世纪80年代流行至今的粤语流行曲，几乎成为数代广府人行坐起居的一部分。展览中的每个章节都对应播放一首歌词呼应内容的粤语金曲，让观众在歌声中寻找旧记忆，收获新感受。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粤剧，曾陪伴多少广府人长大、老去。在纪念粤剧大师红线女诞辰100周年这一特殊意义的年份里，展览精选其极具代表性的珍贵唱段，为观众呈现粤剧艺术的独特魅力。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粤语电影，以其精湛的制作，赢得世人青睐，亦是广府人引以为傲的精神食粮。展览通过对早期粤语黑白电影的播放，展示了粤语电影的早期历史，重塑旧日市井氛围。形形色色的非物质文化遗存，与柜内柜外的实体文物一同，让粤语在生活中变得有声有形。

展览以“粤语”为展示主题，以“生活”为叙事基础，以“精神”为主旨升华。语言、生活及其背后隐藏的精神内涵，构成展览的三条主线，使展览更为立体：柜内版面因应五大部分内容，展示相关粤语词汇，构成“语言线”；一系列词汇所提及的物件勾连出相关馆藏文物，把难以实物化的语言统合到鲜活的生活画卷中，绘就“生活线”；五大部分的开篇部首，均以一句粤语俗语配合半场景中播放的粤语金曲，点题一种广府精神，筑起“精神线”。

不信命、不甘落后、未雨绸缪、包容大方、有良心，五大部分展现五种广府人精神。在句句粤语与件件旧物间，观众既可看到百年前振臂高呼的粤籍志士、唱晚渔舟的疍家妇女、浮沉艺海的粤剧名伶，亦可看见粤语金曲中“不需再惊惧风雨侵”的时代女性、“甘心做先驱”的街头车夫、“就算翻风雨，只需睇到你”的痴情男女、“尽力毋问收获”的平常百姓、“自信可改变未来”的赴洋华侨……非实物的语言及精神，与实物化的物件和生活，在三线并行中相互渗透，形成灵动的虚实交互，也使展览中关于“人”的部分具象生动起来。

结合展览推广及广博社教品牌项目需求，展览系统制定宣传方案，以提升展览关注度及社会效能。开展以来，陆续推出了一系列线上线下推广及社教活动。9月27日晚，展览特邀电视、电台媒体大咖与策展人共同进行探展直播，这一粤语导赏专场形式新颖、干货满满，让直播间热度不减；10月1日，展览首场普通话导赏直播结合馆舍镇海楼国庆升旗仪式举行，300余名市民游客现场参与，直播间总浏览量超2万人次。品牌教育活动“文物里的广州”普粤讲解大赛亦配合展期同步举行，赛事面向三到六年级小学生，以粤语为桥连接古典诗歌与现代生活，吸引了逾8000名同学报名参赛，其配套系列“大咖沙龙”从“城脉、文脉、商脉”解锁广州历史，收获大量好评。

展览一经开幕便受到各界关注，《南方都市报》《大公报》等分别以文字及Vlog等方式对展览进行专题报道；不少博主及观众纷纷撰写笔记，在小红书、微博等平台上自发性地为展览作二次宣传；大批文博志愿者踊跃报名志愿讲解，与观众分享对粤语的理解及湾区城市的点滴。

接下来，一系列形式多样的社教活动仍将配合展览陆续推出：聚焦粤语保护与传承的多界别对话文化沙龙即将举办，与学校携手共建策划的“粤语推广官计划”亦将推行。届时教育界、传媒人、研究者将分享粤语保育心得，更多青少年学生亦将以粤语讲述展览中的文物故事，赓续湾区文脉。

喜迎“十五运”，情系大湾区。粤语作为广府民系方言，是粤港澳人民的重要文化纽带。“粤语·粤物——方言里的生活密码”通过对方言、民俗与生活的体悟分享，唤起人们对粤语及粤地文化的关注与探讨，寄以展览“让城市留住记忆，让人们记住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