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社会的组成中,“家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有诸多学者对家庭的性质做过归纳,有的说“家庭是社会存在的基石”,有的说“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有的说“家庭是人类种群繁衍的基本保障”,有的说“家庭是自然运动与社会运动的组织节点”,如此种种,无一不是强调家庭对人类而言占据着核心的地位。很多学者探讨过人类家庭的起源和发展问题。如美国人类学家路易斯·亨利·摩尔根先后写过《美国土著的房屋和家庭生活》和《古代社会》等名著,尤其是后者,马克思专门有《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恩格斯则在此基础上撰写了经典著作《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此外还有多部研究婚姻和家庭起源及发展史的专著。
路易斯·亨利·摩尔根
从学术上说,无论有过多少研究家庭的著述,家庭研究仍然是人类面临的最重大课题之一。今天,无论是家庭结构、家庭收入、家庭财产、家庭就业、家庭教育、家庭伦理、家国关系以及婚姻、人口、养老、就业、青少年教育等诸多家庭问题仍然是社会运行、社会管理、社会服务、社会安全、社会发展等组织机构不可回避的重要领域。为此,与家庭历史和家庭文化有直接关系的“家庭考古”就拥有了其特定的价值。
近年来,考古界出现了“家户考古”这一学术研究方向。据杨谦等先生研究,“家户”可能与“家庭”一致,也可能不一致,为此,我们特别强调应该有单独的“家庭考古”的学术研究领域。那么,“家庭考古”主要关注什么话题?
综合而言,“家庭考古”至少可以探讨以下问题:人类家庭的起源;人类家庭形态的演化;家庭内不同成员的地位;人类婚姻形态和家庭形态的关系;人类家庭形态演化与社会形态演化的关系;人类在同一时代内不同地区不同族群的家庭形态差异化及其原因;不同时代家庭经济,特别是以家庭为基本单位的家庭财产私有制及其重要地位;不同时代家庭生活方式和家庭习俗;家庭住宅布局和家庭形态的对应关系;家庭墓地与家庭形态以及家庭成员社会地位的相互关系;家庭消费经济及生活质量与家庭成员的营养、疾病、寿命等关系;家庭成员信仰、职业等;家庭成员的来源;家庭文化的结构、形态、演化、传承等。
苏东坡家族墓地——“苏坟园”发掘现场
举例而言,人类家庭起源及不同家庭形态起源演化的考古学研究就非常重要。过去,一般认为人类家庭起源于“乱婚”阶段之后,现在看来这仅是一种推测,人类的家庭起源可能要古老得多,因为,普通动物也有家庭,科学家研究发现,动物界存在群体守护型家庭、母系主导型家庭、伴侣型家庭、协助育幼型家庭等不同的家庭形态,至于人类的近亲灵长类动物中,竟然存在着普遍的“一夫一妻制家庭”,如长臂猿家庭,“夫妻”双方与幼崽共同生活;大猩猩家庭,雄性负责守护家庭,雌性负责维系生活、养育子女,它们的家庭维系着长期共同生活的关系。我们知道,类人猿的家庭组织结构和形式应该与原始人类的婚姻习性与组织形式最为接近,为此,我们可以认为,人类两性关系的制度即婚姻与家庭组织形式的起源应该十分古老。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人类原始家庭,甚至包括动物家庭,还是共同获取生活资料如食品以求得生命生存与延续的基本组织和根本保障,这表明以家庭为单位的“私有制”是随着家庭的诞生而诞生的,所谓原始共产主义可能主要存在于血缘家庭内部而并不存在于超血缘家庭之间。
目前,关于“直立人”和“早期智人”的“家庭”形态考古研究成果还较为少见。考古资料较为明确的显示,在新石器时代早中期,婚姻制度是“族外婚”,家庭组织形态是“母系氏族制家庭”,如仰韶文化时代的半坡遗址、姜寨遗址、史家遗址等考古资料都提供了这方面的证据,不过,这一时期,在母系氏族制大家庭中也开始出现了小型的对偶家庭。家庭形态的复杂化是社会复杂化的重要标志。良渚文化、龙山文化等考古学文化的墓葬、房屋等资料都表明,这一时代已经普遍出现一夫一妻制的小型家庭,家庭财产的贫富差距日益增大。由此观之,毫无疑问,考古学是探讨人类家庭起源、不同家庭形态的产生及家庭形态演化、家庭形态演化动力、家庭演化与社会形态演化关系等诸多重大问题的核心学科之一。
良渚博物院收藏的一件陶屋顶
复原后的良渚人房屋
家庭,作为人类人口增殖、人口养育、种群繁衍、社会构成的基本组织形态,它与婚姻形态、家庭财产构成及制度、社会运行机制及其演化、人类文明持续发展等都存在着一体化关系,因此,“家庭考古”也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价值,值得引起考古界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