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地毯为灵魂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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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14 16:00 来源:世界知识画报
地毯是土库曼斯坦的名片，也是这个国家献给世界的宝藏。土库曼地毯以其悠久的历史、独特的图案，向世人展现着瑰丽的土库曼文明。织者们用巧夺天工的技艺，将丝物交织，打造出梦幻般的华美织锦。土库曼地毯代表着土库曼斯坦人民的品位，更编织着卡拉库姆沙漠的传奇。
地处里海之滨的土库曼斯坦是古丝绸之路重要节点，东西方贸易与文化交汇于此，绽放出璀璨的文明光芒，土库曼地毯便是其中的一束光。
土库曼斯坦大部分国土被卡拉库姆沙漠占据，水源和耕地常常引起斗争，因此，过去的土库曼人（指代土库曼斯坦人，土库曼族占土库曼斯坦人口的94.7%）多以游牧方式生活。地毯轻便，利于迁徙，可用来遮盖固定毡房的木质构架，有效阻挡烈日与寒风，还可铺在毡房地上、挂在墙上，既实用又装饰生活空间。对鲜有文字记载历史的土库曼人而言，地毯保留了祖先们生活的痕迹，记载着先辈们对世界的认识，堪称用特殊语言写就的民族史。
土库曼人的一生与地毯紧密相连：婴儿在地毯编织的摇篮里安睡；孩童在地毯上学步玩耍；姑娘出嫁时的嫁妆多为地毯；新娘骑乘用地毯精心装扮的骆驼去往新郎家；平日吃饭睡觉礼拜在地毯上；撒手人寰后，仍有地毯在地下陪伴长眠。
阿斯玛利克（土库曼语，意为要悬挂的东西）是土库曼婚礼游行中使用的一种纺织装饰，绒面绣花，五边形或七边形。阿斯玛利克是成对制作的，用来装饰新娘婚礼骆驼的侧腹，并且挂在毛毡覆盖的帐篷里。上图两张分别为捷金族、伊奥姆德族代表图案。
马雷州拜拉姆阿里地区行进的婚礼车队中，婚车顶上装饰着地毯和人偶。
考古证明，土库曼地毯历史悠久。土库曼斯坦南部曾出土大量史前彩陶制品，研究发现，这些陶器上的图案与土库曼地毯的传统花纹十分相似。现存最古老的土库曼地毯实物可追溯至公元前5世纪——1949年，苏联考古学家在阿尔泰山区永久冻土层的巴泽雷克（西伯利亚南部一个峡谷地区）5号墓中，发现了一张近乎完整的精美手工拉绒地毯。因此，多数学者认定其为巴泽雷克文化（公元前6世纪～前3世纪铁器时代文明）的产物。
巴泽雷克地毯是世界上已知现存最古老的地毯，目前收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1949年，俄罗斯考古学家萨尔盖·鲁丁科在阿尔泰山区一座冰冻的斯基泰人贵族墓穴中将其挖掘出，据推测已冰封2500年。地毯由羊毛织成，尺寸180×200厘米，每平方厘米有36个对称结。毯面设计复杂，包括几何图形、花卉、人像和马匹等元素。
13世纪，著名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游记中写道：“这里（土库曼土地）还出产世界上最优质、最美丽的地毯，以及紫红绸缎和其他各种丝绸织品。”14世纪，阿拉伯旅行家伊本·白图泰这样描述花剌子模长官古图卢·杜姆尔的府第：“进入大客厅，里面的房间多是木质的。又进入一个小客厅……墙壁蒙着彩毡，顶上是绣金丝缎，长官坐在丝质地毯上……”这里所说的丝质地毯，便是一种在羊毛中添加蚕丝织成的土库曼传统地毯。史料表明，到中世纪，土库曼地毯已得到东西方人民的广泛认可，成为土库曼人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品，远销欧亚大陆诸多国家。此外，土库曼地毯也吸引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艺术家，在画作中描绘土库曼地毯图案。
自14世纪以来，东方地毯就在欧洲广受欢迎，并在绘画中频繁出现。脚踩昂贵纺织品象征财富、权力、神圣。在这幅《商人乔治·吉斯》（1532年，现存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中，德国/瑞士画家小汉斯·霍尔拜因描绘了一个从东方进口奢侈品到欧洲的商人。画面中桌上铺着东方地毯，地毯上有昂贵时尚的威尼斯玻璃花瓶，以及剪刀、印章、蜡盘等物品。
早在塞尔柱王国（约11~12世纪中亚、地中海地区国家）时期，土库曼地毯就获得了“柔弱玫瑰，坚如磐石”的美誉。在手工编织的地毯中，几乎没有其他地毯能在编织密度方面与土库曼地毯相提并论。时至今日，土库曼地毯依然采用自然培育的绵羊毛纺成的纱线织就。这种绵羊毛具有韧弹性强、吸湿性好、保温性佳、光泽度高等优点。织毯使用春季采集的羊毛，因为这时的羊毛长且实，不会出现倒绒现象。除羊毛外，常会添加驼毛、彩色蚕丝和白棉花以实现所需的图案和色彩效果，或增添柔滑触感和丝绸光泽。
阿什哈巴德市场上出售的毛毡和骆驼毛线团。使用卡拉库姆沙漠中的骆驼毛编织地毯是本国一大传统。毛毡和地毯的制作工艺不同，毛毡通过拍打压实毛绒形成，而非用线织就。
19、20世纪，不同时期的土库曼地毯佳作被欧洲知名博物馆收藏，土库曼地毯还多次在国际博览会中赢得桂冠，成为一张闻名世界的国家名片。
02嬗变：民族之魂
随着时代发展，土库曼地毯出现了两种类别：一是传统的图形地毯，以红、绿色为主，间有少量橘、白色，图案多为重复排列的图形和符号；二是创新的情景地毯，颜色丰富，图案多为风景、人物或故事。在内容和颜色上，情景地毯比起图形地毯丰富了许多，直观地记录土库曼人的生活与历史。
土库曼斯坦有“地毯王国”之称，就连国旗和国徽上都印有五种最经典的地毯花纹，象征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最北边的达绍古兹州有雪花形状；靠近里海的巴尔坎州描画了船只、船锚、海浪和鱼；沙漠腹地的马雷州有蛇的身形；热情好客的列巴普人民在地毯上编织土库曼传统毡帐；阿哈尔州有均分于4个区块的12只鸟，代表12个月，区块颜色深浅交替排列，象征黑夜白昼和四季更迭。土库曼人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对生活和自然的理解织进地毯。
土库曼斯坦国旗旗面为深绿色。靠旗杆一侧排列着代表土5个州的5种地毯图案，下部绘有两个交叉的橄榄枝，象征土库曼斯坦1995年在联合国提议通过的中立国地位。在绿色旗面的左上方绘有白色的新月和5颗五角星，新月象征光明前途，5颗五角星象征人体的5种器官功能：视、听、嗅、味、触。
土库曼地毯上常出现一种被称作桂尔（意为花）的八角形或菱形图案，以十字形、阶梯塔形排列。桂尔花纹具有鲜明的土库曼部落和地域属性，如捷金部落花纹、伊奥姆德部落花纹、埃尔萨雷部落花纹、萨洛尔部落花纹、乔尔多尔部落花纹等。在古代，各游牧部落使用不同图案标记自身财产，经过简化、融合和创新成为现在的符号。
有学者认为，桂尔象征浩瀚宇宙之中的地球，以太阳为定向标，是太阳神崇拜时期的产物。桂尔图案的中轴象征能量、生命的核心，向外发散出普照天下万物的光线和热量。土库曼斯坦前任总统库尔班古力·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指出：“无论是在最原始的信仰中，还是在现实的世界性宗教中，都可观察到世界之山、生命之树、地心之轴的形象，这也正是土库曼地毯古老花纹‘桂尔’的基本含义。”
土库曼地毯的传统几何图案多为自然万物，例如羊、骆驼、鱼、乌龟、鸟兽等动物形象，花、叶、茎、枝、果实、树木等植物形象，也有拱门、砖瓦、栅栏、清真寺壁龛等建筑元素，部落庇护女神、护身符等各类符号，还有日月星辰等宇宙主题。
土库曼俗语云：“宝马是我们的翅膀，地毯是我们的灵魂。”土库曼地毯不仅是祖先传下的纯手工编织技艺，还是一部展现土库曼民族精神的鲜活画卷。
土库曼斯坦独立后，地毯在大力弘扬和复兴传统文化过程中获得新生，成为土库曼精神文化符号、国家财富和民族象征。地毯编织着土库曼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梦想，传递着人生的感悟和智慧的箴言。
在土库曼斯坦，只有女性才能从事地毯制作。她们要先拜师学艺半年，熟练掌握编织后，还须严格考试方能上岗。织毯过程艰辛异常，需要极富耐心、体力、注意力、记忆力、想象力及合作精神。一张地毯常常由4～6位妇女同时编织，付出数月之久的劳动，每天要几万次地用力挥动重达1公斤的铁质梳状工具。对于长年在制毯厂从事生产的妇女来说，尤其在炎热的夏季，这种辛苦劳作使她们精疲力竭。
土库曼族儿童与成人一起编织地毯，经验丰富的老编织匠人向年轻女孩们传授地毯编织技艺。织机为矩形木制或金属框架，带有放置在地面上的支架。编织地毯时，先从经线织起，根据地毯的精致程度和设计要求，建立地毯的基本结构。而后编织纬线，每排纬线从经线后穿过，并用梳子压制加固。纬线与经线相交处打结，反复重复，成千上万个结才成就一张地毯。
1992年，土库曼斯坦首任总统尼亚佐夫将每年5月最后一个星期日定为“地毯节”。每逢地毯节，首都阿什哈巴德就会举办地毯展览会、学术研讨会、地毯设计编织大赛等活动。独立以来，土库曼斯坦大力倡导地毯艺术与技术传统的复兴，相关科学研究和地毯生产得到迅速发展。土库曼斯坦国有毯业集团股份公司是地毯业发展的支柱力量，也是国际市场上土库曼地毯的主要供应商，致力于手工地毯传统的保护、古代地毯图案的恢复以及新产品的研发。
阿尔金·阿西尔巴扎是全国最大的露天集市，以出售大型红色土库曼地毯而闻名，其建造形状类似于阿哈尔州的土库曼地毯图案。
在阿什哈巴德的地毯工厂中，两位女孩正展示所售地毯。墙上悬挂着一幅创新的情景地毯，绘有列宁画像，而桌上则摆放着更为传统的、重复排列符号组成的图形地毯。
1993年3月20日，土库曼斯坦地毯博物馆在首都阿什哈巴德落成。如今，这座博物馆是土国重要的文化中心之一，约展出2000张地毯展品，图形地毯、情景地毯、门毯、挂毯……琳琅满目，还包括17～18世纪的珍贵地毯。在巨型地毯展厅三面墙上悬挂的三幅巨型地毯令人印象深刻，最大的一幅名为《黄金时代》，重1.2吨，长14米，宽21.5米，面积301平方米。2001年，为献礼国家独立10周年，40位女织毯师用8个月时间织成了这幅地毯。据统计，每1平方米地毯上有女织毯师们织出的30.4万个结。2003年，它作为全球最大的手工地毯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
2004年5月31日，土库曼斯坦地毯博物馆举办地毯日庆祝活动。
土库曼斯坦地毯博物馆中吉尼斯世界纪录认定的世界上最大的手工编织地毯
2019年12月，土库曼传统地毯编织工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今，土库曼地毯常年接到世界各地顾客的定制需求。但是对土库曼人而言，地毯从来都不仅仅是商品，它包罗了人们的生活万象，是智慧、情感与梦想的象征，是勤劳、坚韧、恒心和毅力的写照，是他们亲手创造的国宝，必将继续书写千年织锦的华美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