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古城秦代考古的新发现与初步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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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13 16:40 来源:苏州市考古研究所
苏州是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保存有完好的城垣城门和水陆交通体系，是公认的南方古代城市代表之一。一般认为苏州古城始建于春秋晚期，先后经过春秋吴国都城姑苏城、战国越国都城姑苏城、战国末期楚国江东郡城、秦汉会稽郡城、六朝吴郡郡城、隋唐及以后苏州城，并一直延续至今，是典型的古今叠压型城市。苏州古城内建筑密度高，各级文保单位和文化遗产点众多，所以在古城内开展的考古工作非常有限。近三年来，我们利用城市更新的契机，在古城区开展了规模较大的考古发掘工作，获取了一些新资料，特别是在金城新村、混堂巷北、北园等遗址确认出一批秦代遗迹和文物，对南方秦汉考古和历史研究具有重要参考意义，故先将相关资料做一简单介绍，并谈谈我们的初步认识。
金城新村遗址位于苏州公园北侧，姑苏区五卅路148号，地处文献记载中苏州子城的北部。
2022年10月至2023年4月，苏州市考古研究所对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本次累计发掘200平方米，发现灰坑、水井、磉墩和砖墩等遗迹30余个，出土了大批量以筒瓦、板瓦和陶管等为主的建筑构件，以及陶罐、陶盆、陶甑、陶鼎、陶鬲、陶范和陶拍等生产生活用器300余件，另外，还甄别出马、黄牛、梅花鹿和猪等十余种动物骨骼遗存。本次发掘地层上部均为近现代扰动回填的瓦砾堆积层，中下部为保存较好的历史时期堆积层。核心地层堆积可辨具体时代为春秋晚期至唐宋时期。秦代遗迹遗物主要发现于发掘区的中北部。
遗迹：以H20和J6最具代表性，均开口于⑤层下。H20平面近似椭圆形，口径南北最长1.76、东西最宽1.32、残深0.18米。土圹结构，口大底小，斜弧壁，壁面粗糙，底部较为平整，有凹凸起伏。坑内填灰黑花土，夹杂较多黄褐斑和黑碳颗粒，土质较松软，湿粘，坑底集中堆积6件陶罐和各式陶片。J6平面近圆形，东南部被J3打破，口径1.15-1.4，残深2.6米。土圹结构，口部较底部略大，近直筒状，壁面较规整。井内填灰黑土，土质松软，湿粘，包含少量陶片，可辨器形有甑、罐和板瓦等，可辨纹饰有粗绳纹、菱格纹和米格纹等。
1. 建筑构件：a陶板瓦，T0803⑤：10，泥质红褐陶，修复完整。整体呈半弧形，上窄下宽。外表面饰纵向中绳纹，微斜，上部大部有抹平痕迹。内面上部饰粗绳纹，中下部饰菱格纹，可见模具边痕。b陶筒瓦，T0803⑤：53，泥质灰陶，泥条盘筑成形，由筒瓦和圆形瓦当组成。当面双线界格四分，饰斜方格纹和云纹，边轮较窄且深。当背素面，凹凸不平。筒瓦正面饰纵向粗绳纹，局部有横向抹痕，背面饰横向粗绳纹，局部有纵向抹痕。当面和筒瓦一体模制。当面与筒瓦交界处两侧有对穿圆孔。另有同样规格的红褐色或灰色筒瓦；T0803⑤：71，泥质灰陶，泥条盘筑成形，残。整体呈半弧形。外表面饰微斜向粗绳纹，有横向抹痕，并戳印“右”字。内面凹凸不平，较粗糙，可见盘筑痕迹。c陶管，T0803⑤：23，泥质灰陶，泥条盘筑成形，修复完整。整体呈圆筒形，上端较下端略细。器身中部有3组对穿圆孔。外表面饰竖向中绳纹，局部与横向刻划痕。内面粗糙，凹凸不平，清晰可见泥条盘筑痕迹。（图一）
图一 金城新村出土秦代建筑构件
2. 生活用器：a陶罐，H20：2，泥质灰褐陶，完整。侈口，圆唇，外斜弧沿，沿边内凹，矮束颈，折肩，直弧腹，小底微内凹。器表上部光素，肩部有一圈凸棱纹，刻划“×（五）”字纹。下部饰交错细绳纹，内外壁可见轮制弦纹痕迹;T0803⑤：43，泥质灰陶，完整。微敛口，宽弧沿，圆唇，短束颈，丰肩，圆鼓腹，下腹弧收，小底微内凹。内外腹部可见凹凸弦纹痕迹，外壁上部刻划“×（五）”字陶文，下腹及底部饰横斜向交错细绳纹;T0803⑤：28，泥质灰陶，完整。侈口，斜外沿，短束颈，溜肩，球形腹，肩部对置牛鼻耳，下腹至底部饰交错绳纹，外底部微内凹，内底部微凸起。b陶甑，T0803⑤：5，泥质青灰陶，胎质坚硬，修复完整。敛口，外折沿，沿面向外向上微斜，方唇内凹，斜腹，平底。器身外壁上部可见明显的凹凸弦纹，并刻划“×（五）”字纹，下腹光素，凹凸不平，较粗糙，器底有五个圆形穿孔。内壁亦可见轮制弦纹痕迹。（图二）
混堂巷北遗址位于姑苏区仓街以西、混堂巷以北，地处苏州古城相门内西北侧。
2024年6月-11月，苏州市考古研究所对该遗址进行了科学考古发掘，累计发掘面积3000平米。遗址区内现存四个文化层堆积，第①层为历代回填土，第②a、②b层为秦汉地层，第③层为春秋战国地层。秦代遗存主要发现在第②层下部。本次发掘清理各类遗迹200处，包括墓葬2座、房址2处、灰坑49个、水井113口、灰沟5条、水池1个、基槽8处、柱坑20个（组）；累计出土各类器物358件（组），主要有原始青瓷器、印纹陶罐、双贯耳陶罐、釉陶罐壶、青瓷和青花瓷碗盘杯等，另有铜削、青铜剑、泥塑器、石雕人像等器物，其中以战国-秦汉遗存为主。秦代遗迹主要为8口水井，均开口于②层下。水井均为土坑井，平面呈圆形，井壁微斜，平底，残深2.1-4.25米不等。出土器物多为陶器， 1-7件不等。（图三、图四）
图三 混堂巷北出土秦代器物（一）
图四 混堂巷北出土秦代器物（二）
北园遗址
北园遗址位于姑苏区平江街道北园新村西侧，地处苏州古城东北隅，北距现存古城北墙约200米，东距现存古城东墙约500米，西南距子城遗址约2500米。
2024年4月起，苏州市考古研究所对该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遗址文化层遭后世扰乱和破坏较严重，现存主体遗存属东周秦汉时期，遗迹均直接叠压在现代建筑基础之下，以水井、灰坑、灰沟等为主，在多口水井和灰坑里发现了秦代器物。水井多为土坑井，残存开口近圆形，口部较大，向下渐收，壁近直，深1.9-4.1米。在水井的底部出土陶罐、铜半两钱、砺石、绳纹残砖块及少量陶片。其中J32：1，J147 :2灰陶罐肩部发现戳印“吴市”陶文。G23位于发掘区南部，整体呈东西条带状，壁斜直，底部不甚平坦。沟长5.66、宽0.34-0.54、深0.4-0.56米。沟内出土有大口寰底罐、双耳罐等，其中1件残破大口罐肩部刻划陶文。（图五）
图五 北园出土秦代器物初步认识
1. 大量秦代高等级建筑材料在苏州古城子城区域的发现，确定了秦代会稽郡治的位置之所在。这是目前秦三十六郡郡治得到确认的为数不多的实例。秦会稽郡郡治的确认彻底否定了苏州古城始建于汉代的观点，验证了从《史记》以来各种历史文献记录的可靠性。
2. 代表“右司空”的“右”字陶文和一批与关陇秦核心区域的形制如出一辙的建筑构件表明，在秦统一六国后，在新征服区可能按照中央政府的统一规定修建了地方官方建筑，体现了统一多民族国家对地方的控制力。
3. 虽然官方建筑构件采用了核心区的规制，但日用陶器却缺乏秦人代表性器物，如茧型壶、蒜头壶、小口罐，而多见具有浓郁楚国风格的陶器。这种明显的差异反映出中央政权只对带有官方色彩的建筑采用了统一标准，而对民间日用陶器采取了因地制宜，尊重地方传统的措施。木渎合丰M80出土的秦式陶罐，只是秦式器物偶然从关陇流入江南的个例。
4. 苏州出土三例“吴市”陶文，是继广州“女（汝）市”、上海青浦“吴市”之后，南方地区发现的第三批秦陶文。特别是北园遗址和混堂巷遗址陶文“吴”字的写法明显不同，前者为典型的秦篆，后者为六国文字写法。这一差异为我们研究“书同文”制度的推行提供了绝佳的案例。“吴市”，是“吴县市亭”的省称。市亭制度是秦代统一市场管理制度的重要措施之一，刚刚纳入帝国版图的吴越旧地也执行了和关中、关东等地一样的管理制度，显示出大一统王朝对周边强有力的控制。
作为江南地区首次出土明确的秦代陶器群，本次考古发现为江南型秦代陶器提供了图谱。这类器物时代和性质的确认对于周边地区进一步甄别秦代文化遗存提供了坚实的依据。会稽郡是秦帝国东南最重要的战略据点，确定会稽郡及其文化面貌对探讨吴越地区融入大一统中央集权国家的历史进程等学术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