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楚人的动物狂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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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1 20:37 来源:中华遗产

近日,“凤凰故国——青铜时代曾楚艺术展”正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出,展览有来自湖北地区五家重点博物馆的两百余件珍贵文物,包括青铜器、玉器、漆器、丝织品等一系列风格迥异的曾楚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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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叹为观止的精美文物,带着领观众走进早期中国辉煌青铜文化,而楚地的神秘鸟兽图腾,也打开了楚人的信仰世界。我们知道楚文化和中原地区的文化风格不同,楚地文物上,我们常能看到鱼儿在水中,生长出灵巧的手足;鸟儿飞翔在天空,却有着清晰的人面……神奇动物的背后,是楚人那瑰丽怪诞又无比光明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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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动物在哪里

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尹文子》里记载了一则有趣的故事:楚国的猎户挑着一只毛色罕见的山鸡在路上走,有人问他这是什么动物,猎户骗他道,是凤凰。路人大吃一惊,随即花了一大笔钱把山鸡买了下来,打算献给楚王。可惜山鸡很快就死了。然而事情却在楚国发酵了,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只真正的凤凰。最后连楚王都大为感动,召见路人,并重重地赏赐了他。
对于超现实的神奇动物,楚国上下都有极高的接受度甚至异样的狂热。春秋时期的官方史书,晋国叫《乘》,即“载”的意思;鲁国叫《春秋》,取历法岁次分明;而楚国的则叫《梼杌(táowù)》。一般认为,“梼杌”是上古传说中能预知未来的灵兽,如此荒诞不经,楚人却堂而皇之用作官方史书的名字,对神奇动物的偏爱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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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国双凤连双龙纹玉佩,现藏于湖北省博物馆。

凤凰和梼杌究竟长什么样子,谁也没有亲眼见过。这些传说中的神奇动物,无疑都是基于现实世界的想象。而楚人的栖居之地,也的的确确是一个物种丰富的动物王国。
孢粉分析显示,在西周中期至战国中期,楚人主要活动的江汉平原气温比现在约高1~3℃。气候温暖湿润,降水丰富。适宜的气候条件,使得楚地原始森林广布,是动植物生长的天然沃土。

最令人艳羡的,莫过于楚国的“九百里云梦”。值得一提的是,楚国的“云梦”并不等同于当时长江中游赫赫有名的“云梦泽”,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曾经在《云梦与云梦泽》一文中,特意强调了楚人的“云梦”概念,认为“云梦”是一个“范围极为广阔的包括山林川泽原隰多种地貌形态的区域”,而其中心地区,大致在今天云梦、沔阳一带的汉水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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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湖南益阳洞庭湖边的湿地,烟波浩渺,绿草如茵,鱼儿、鸟儿等生灵快乐地生活于其间。这样的景象,与文献中记载的楚国“云梦”颇有几分相似。 摄影/熊朝阳

《墨子·公输》里有论楚国之富,说“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yuán)鼍(tuó)为天下富”,动物之丰富在当时首屈一指。司马相如在《子虚赋》里介绍得更为具体:云梦的西部有“涌泉清池”,里面有“神龟、蛟鼍、瑇(dài)瑁、鳖鼋”等;北部是长着巨木的森林,林中有孔雀、鸾鸟等珍禽,林下则生活着白虎、玄豹、蟃蜒、貙(chū)犴(àn)等各种猛兽。用现代的话来说,云梦地区简直是一个地貌复杂、极具生物多样性、资源储量巨大的“国家公园”

楚人的生活日常,便是与各种飞禽走兽朝夕相处、亲密无间。值得一提的是,与中原一望无际的田野平畴相比,楚国山高谷深,地广人稀,云梦地区更是云雾缭绕、沼泽广布、地形复杂、充满未知,甚至成为逃犯与亡命之徒藏匿的首选。

大自然的广阔、灵性与神秘,是楚国山川大地的原始底色,也同样成为楚人的“自带属性”。在拜服于大自然的同时,灵性与奇幻的想象力,也同样在这个族群中孕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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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巫造物社

1957年,河南信阳长台关楚墓横空出世,震惊世人。除了数量丰富的随葬品外,一尊造型奇特的镇墓兽,吸引了专家们的目光。它蹲坐着,黄色的两耳警觉地张开,红色双目圆睁,张开的嘴里露出上下两排整齐的牙齿,口中吐出一条长长的红舌。上举的前肢,正稳稳地用两爪持握一条蛇做吞食状。镇墓兽全身褐色,身披红、黄相间的鳞甲,头顶还长有一对神气的鹿角(出土时已断裂),犹如虬曲盘旋在丛林中的枝条。整体形象既诡异又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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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出土于河南信阳长台关1号墓的战国木雕镇墓兽。它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口中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其头上两角如鹿角,眼耳似猫头鹰,锋利的双爪又如蟹。楚人相信,这样的镇墓兽集合了种种神性与力量,从而能够胜任镇墓辟邪、引魂升天的职责。

这样的形象造型,显然是楚国人放飞想象的产物。激发创作灵感的“底本”元素不难分辨——镇墓兽明亮的大眼睛和警觉的小耳朵,显然是借鉴了林中的猫头鹰;头上的双角,来自林间的小鹿;锋利的双爪,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时的楚国人,应该是把几种动物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崭新的理想中的神兽。长台关楚墓之后,类似的镇墓兽在各地楚墓中大量发现。它们样式不算统一,却同样都杂糅了多种动物的特征

灵性奇幻的生存环境,赋予了楚人幻想的空间。而在楚人的想象中,人与神分别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人如果想要与神沟通,就必须要借助巫觋的力量。香花草木、轻歌乐舞,都是献给神灵的美好供奉。而充满自然神力的动物精灵,则是巫觋通神、促使灵魂升天的重要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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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荆州天星观2号楚墓出土的蟾座凤鸟羽人,凤鸟踏于蟾蜍背上,人又立于凤鸟之上,且为人面鸟嘴的羽人形象。摄影/动脉影

想象先秦时期的楚国先民,面对山高谷深、瞬息万变的大自然,一定也曾经羡慕过身边各怀绝技的飞禽走兽,它们在某一方面有着比人类高得多的本领——鱼儿能在水中自由游弋;猫头鹰听觉发达、十分警觉;虎豹的奔跑能力令人望尘莫及;螃蟹有着锐利的蟹钳、能轻易剪开物体;而鹿角则仿佛具有神奇的“重生”魔力,断裂之后还能再长出新的……

当几种动物的特长集合在一起,完美的神兽便诞生了。楚人相信,这样的镇墓兽能够带着大自然的种种神性与力量,帮助墓主人从容应对死后的世界。
在所有的自然神力中,让楚人最为醉心的,无疑是飞行的力量。楚墓中大量出土的虎座飞鸟漆器,是楚国的典型器物造型。展翅欲飞的神鸟,站立在卧虎之上,鸟背上插着一对象征重生的鹿角。据楚学泰斗张正明先生考证,这种飞鸟叫作“飞廉”,又称风伯,是灵魂飞升的重要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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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荆州官坪楚墓出土的单头镇墓兽,兽头上插着一对鹿角。鹿角可触人,能抵御外来侵犯,又具有“再生性”,这一切特性,均被移植到了镇墓兽身上。 摄影/朱子浩

飞鸟不仅承载着乘风飞翔、到达神之彼岸的渴望,对于楚人来说,飞鸟崇拜也暗含着祖先记忆与对光明的向往。相传楚人的先祖是火神祝融,东汉班固《白虎通义》中说,“太阳……位在南方……其神祝融……其精为鸟,离为鸾”,在古代神话中,火来自于太阳,而太阳之“精”,则是天空中的飞鸟,展翅高飞,无限接近于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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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的诞生

记得央视《国家宝藏》节目中,湖北省博物馆选送了三件镇馆之宝:越王勾践剑、曾侯乙编钟、云梦睡虎地秦简。然而,作为自小生长在荆楚大地的正宗“楚国人”,我却对儿时就见过的虎座凤架鼓更加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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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北省博物馆。
公元前9世纪,楚君熊渠甩出一句掷地有声的宣言,“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在人人争先恐后向中原文化靠拢的时代,楚人发出了族群文化觉醒的最强音
自称“蛮夷”的楚国,在诸多方面都保持了自己的本色。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走进省博,印象最深的,就是满厅红与黑交织的色彩。火红的颜色,来自大量保存的漆器,幻舞出火焰般灵动的跳跃感,一下子就点亮了孩子们的热情。而满厅奇奇怪怪的动物,则引人入胜,听着老师们的介绍和讲解,那个梦幻般神奇绚丽的云梦泽,更是令人向往。
最难忘的体验,是当我走到虎座凤架鼓的面前。这件文物对于幼年时的我来说无异于庞然大物。骄傲的凤鸟,以不容置疑的王者气概,优雅地站立在虎背上,而平时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此刻却乖顺驯服地甘为底座。两只凤鸟背向站立,引颈向天空,它们合围的背上,载着一面圆圆的鼓,仿佛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它们就这样载着光明与火热,骄傲地展翅于九天之上,不与地面上匍匐的走兽赤膊相争
楚国与凤鸟的渊源由来已久,甚至早在楚国出现之前,这片土地上新石器时代的高庙遗址里,就曾经出现过“凤”的雏形。白色陶罐上质朴的笔触,描绘出一只载着太阳飞行、羽翼丰满的神鸟。不少专家认为,这只神鸟很可能就是我国目前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凤鸟造型,距今约70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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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水凤凰白陶罐。
说文解字》中记载:“凤,神鸟也……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宁。”凤是来自东方的神鸟,早在商代,自东方发迹的商人,已经奉神鸟为民族象征,“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甲骨文中也有了“凤”这一汉字,大致形象为立冠、有羽、卷长尾的鸟形。商王后妇好墓中就曾出土过一只栩栩如生的玉凤,头顶凤冠,收起尾羽,神态安闲地回头斜视,留给世界一个优雅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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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期楚人的木雕虎座立凤局部,凤鸟脖颈修长,身体与脖子浑然一体,呈现出优美的曲线,显得轻灵挺拔了许多。摄影/动脉影

火神之精,太阳神鸟,生性高洁,翱翔四海,王者风范……凤的每一个属性,都深深打动着楚人。这种传说中的神兽,仿佛与楚人生来相契,无比贴合。于是,在商周凤鸟模糊剪影的基础上,楚人以巨大的热情和充满灵性的笔触,不断填充着凤的具象细节,一种活灵活现的神鸟,在楚国工匠的手中逐渐成熟起来。

商周凤鸟大多有着装饰华贵的凤冠,整体造型多用直线,羽翅丰满古拙,脖颈短粗,整体形象安静、古朴、方正。而战国时期的楚凤,多为S形曲线构图,修长的脖颈,明显区别于商周凤颈的短粗厚重,形成一种昂首挺胸的气势。虎座凤架鼓中的凤颈长度,甚至占了整个器物高度的一半。与刻意强调的夸张颈部相比,楚凤的身体有一定程度的弱化,脖子与身体之间,甚至无法分辨出明显的界限。加上被拉长拉细的卷曲的长尾,楚凤整体呈现出的是挺拔秀丽的曲线美和动态感,似乎随时都会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展翅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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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西周中期的青铜酒器——晋侯鸟尊。凤鸟回眸,凤眼圆睁,其脖颈短粗,形体厚重,呈现出古朴方正的气质。摄影/鞠骁

在细节上,楚人惯用的“拼贴造物”,也出现在对凤的塑造中。商周凤鸟基本上是以鸟为蓝本,对鸟的模仿是全方位的,而楚凤则从头到脚都经过了一番“升级”改造:凤头上的鸟羽变得可有可无,凤喙开始变长而微张;凤的身体往往填充了蛇或鱼一般的鳞片,有的甚至塑造得犹如灵蛇,被叫做“凤头蛇身”;凤的尾巴有的表现成分叉的鱼尾,有的则借鉴了孔雀尾羽的轻盈飘逸;凤足则来自鹤或者鹭,与身体衔接部分粗壮有力,膝关节以下硬朗而修长……
楚凤似乎才真正实现了传说中对凤的所有美好期许,它们“鸿前、麟后、蛇首、鱼尾、龙纹、龟身、燕颔、鸡喙、骈翼”,集天地间鸟兽精华灵气于一身,“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成为楚民族的最佳代言与精神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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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神鸟

阳春三月,熏风阵阵,舞女们伴着优美的乐音翩翩起舞。姣好的面容,柔美的细腰,遮住了年轻君王的视线。在王榻上高卧的华衣青年,端着酒杯,脸颊酡红,醺醺然跟着乐音哼着小调。

“大王,有人让我猜一个谜语,我怎么也猜不到,特来向大王请教。”臣下的提问打断了君王的迷梦,“楚国都城有一只鸟,整天栖息在朝堂上,整整三年,既不鸣叫也不飞,您说这是只什么鸟呢?”王榻上的青年微微一愣,随即会心一笑,他似乎依旧沉溺在美酒的甘甜中,却又铿锵无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此鸟并不普通。它三年不飞,必将一飞冲天。三年不鸣,必将一鸣惊人。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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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刺绣纹样中,凤鸟是绝对的主角。马山1号楚墓中的凤鸟,就演绎出了丰繁多变的形态。图为龙凤虎纹绣罗单衣的衣面局部,凤鸟身躯呈S形卷曲,一足后蹬腾跃,一足压一龙,羽翅也呈一前一后的姿态,上压一龙,下压一虎,以一敌三。
这一段楚庄王与楚国大夫伍举的对话,是春秋时期的著名公案。实际上,青年楚庄王的声色犬马,的确是韬光养晦,此后时机成熟,他果然一飞冲天、一鸣惊人,饮马黄河、问鼎中原,为楚国霸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故事中,君臣双方含而不宣的那只大鸟,当然是楚人钟爱的凤。楚人以凤自比,而楚凤虽然看起来纤细、灵动、飘逸,却并非弱不禁风,更不像后世那样充满女性化特征。春秋战国的楚凤,孔武有力,充满阳刚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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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州博物馆藏三头凤鸟花卉纹浅黄色绢面绵袍上的凤鸟图案。

荆州博物馆藏三头凤鸟花卉纹浅黄色绢面绵袍中的凤,就向我们展示了它的力量。它头戴花冠、双目圆睁,摆出一个标准的健美运动员亮相造型——器宇轩昂地“秀”出自己的“肱二头肌”,力量感喷薄而出。
而当凤与其他动物共同出现时,往往更是神勇无敌锐不可当
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的木雕座屏上,林林总总描绘有27个动物。其间,凤当然是绝对的主角,灵巧的鹿也占据了一定画面,而位于不利地位的是地上的群蛇,正在凤与鹿的奔跑践踏中仓皇逃窜。荆州天星观2号墓的彩绘透雕座屏上也同样如此,位于画面主体的8只凤鸟形态各异,却都正吞噬着一条蛇。在凤与蛇的争斗中,凤向来是压倒性的胜利者

不少学者认为,楚人器物中对蛇的践踏,在某种程度上反应了楚国与吴、越等南方国家的争斗。这些国家环境湿热、人们大多与蛇为伍,甚至以蛇为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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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荆州天星观2号墓出土的透雕座屏,其上有8只凤鸟,口中各衔一条蛇。鸟大蛇小,鸟胜蛇败。凤鸟是楚人的图腾,而蛇可能代表着长江下游的吴、越之国,凤鸟吞蛇,或许反映了楚国与这些国家的激烈争斗。 摄影/朱子浩
不堪一击的蛇,似乎并不是楚凤的主要竞争对手。在楚墓出土的丝绣上,凤与龙、虎的搏斗更加精彩绝伦。最具代表性的如1982年荆州马山1号墓出土的一幅丝织品:凤戴着绚丽的花冠,一足后蹬腾跃,借助这股凌空的动势,凤的另一足死死扼住下方龙的颈部,一翅扇向中上部另一只龙的腰,另一翅则横扫一虎,楚凤以一敌三,却仍旧闲庭信步、绰绰有余。

龙是中原文化的化身,而虎则往往被认为是巴人的图腾。于是楚凤的胜利,多少带有几分暗喻与期许。正如楚庄王一飞冲天的霸气,在洛阳南郊,面对曾经高不可攀的洛阳王室,上演了一出问鼎中原的好戏。

骄傲的凤鸟,不仅在军事上横扫宇内、逐鹿中原,也撒播着楚文化的种子。学者李泽厚分析说,春秋战国时期,“理性精神在北中国节节胜利”,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楚国则继续放飞着浪漫的想象成为超现实与浪漫主义的渊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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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凤鸟花卉纹绣红棕绢面绵袴局部,整个凤鸟身躯呈圆弧形弯曲,尾部高高举起,颈部挺直,昂首挺胸,十分神气。摄影/朱子浩
漆器、鼓与凤鸟,构成了楚文化截然不同的面貌。可以想象,在春秋战国时的荆楚大地上,邻近的曾国,上下响彻华丽威严的宫廷编钟,中原礼乐文化熏养里,一切都秩序森严。而楚国的国土之上,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处处是热情不羁的声声漆鼓,火红的凤鸟承托着光明的太阳,像是能够超脱、颠覆一切规则的火焰,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与活力。
当然,早期楚凤尚未完全“放飞自我”,方方面面都受到中原文化的强烈影响。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楚人具有高度民族自信与自觉,但实际上,来自中原文化的强大感染力,依然不可避免地浸润了这片土地。在现存所有楚国青铜器和玉器上,就极少见到楚凤的身影。而这两样材质,恰恰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主要承载体,在这样的场合中,礼制似乎更为普及。楚凤的“主场”,主要是日常生活中大量使用的漆器与丝织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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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枣阳九连墩2号墓出土的虎座鸟架鼓。两只凤鸟背向而立,引颈高歌,其合围的背上,载着一面圆鼓,其修长的腿下,作为百兽之王的老虎匍匐蜷缩、温顺听话。楚人崇凤,巴人崇虎,凤踏猛虎,表达的或许正是楚人对巴人的胜利。
从楚国不同地域内的器物,也能观察到风格差异。河南地区楚墓漆器的凤鸟纹饰,有着北方中原文化的厚重与拙稚,而湖南地区楚墓的漆器造型与凤鸟图式,更加灵动,有着明显的细腻婉约的审美取向。即便同样是楚国的典型器型虎座凤架鼓,湖北、河南、湖南三地出土的造型,也截然不同。而龙、虎甚至蛇,也并非从始至终都站在凤的“对立面”,在许多日常器物中,他们也都有单独登台的表现机会,显示出楚人对其本身的喜爱。
最不可思议的是,包山、望山楚墓中,还出现了骆驼形的铜灯底座,这种与云梦泽诸生灵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西北来客,也在楚国贵族生活中登堂入室,可见当时西北游牧民族对楚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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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湖北省博物馆藏的楚国漆木虎座飞鸟,修长的脖颈和嘴部,呈现出一种轻盈飘逸的曲线美,把楚人的浪漫展现得淋漓尽致。摄影/鞠骁
冲突与融合中,这只骄傲而灵性的凤鸟,也逐渐投入大一统文化的洪流。秦汉时期,代表中原文化的“龙”,最终地位超越了凤。经过后世的种种演变发展,凤最终成为与龙并驾齐驱的中华文化象征之一,代表了温柔华美、厚德载物的女性特质。而追根溯源,我们似乎还能看见那只在九天之上骄傲翱翔的楚凤,它的怪诞与光明灵气与浪漫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幻化出奇妙的动能。又如一颗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永远有力地跳动在荆楚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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