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增湘(1872年—1950年),字淑和,号沅叔,别号藏园居士,四川江安人。
傅增湘早年肄业于保定莲池书院,清光绪二十四年中进士,署直隶提学使。1917年任王士珍内阁教育总长,后长期从事图书收藏和版本目录研究。
傅增湘在古籍研究与校勘之余,“雅嗜游山。中年以后,连岁出游,四十年中杖屐遍及五岳及东南……诸名山胜迹。”
傅增湘62岁之前至少来过济南五次。他初来济南是在1911年五月,这是他首次南下游泰山,经过济南时因故停留一日,他不失时机地“遍观大明湖、千佛山之胜”。
傅增湘出游时曾多次经过济南,却未作停,直到1934年秋季,他决定南下游长清灵岩寺,由于他“闻历下龙洞、佛峪红叶方盛”,因此决定先游济南附郭诸胜,再为长清之行”。傅增湘于九月二十四日自北平出发,次日即到济南。
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是,那时济南城墙上尚能跑汽车,因此傅增湘乘坐汽车,从西门上城墙,绕至北城,至东门下。这也是环大明湖线路,视野极佳,傅增湘《游山东灵岩记》(下称《灵岩记》)记录了他俯视大明湖的感受:“百顷波光如镜,千佛山倒映湖中,明蒨可喜。画船三五,荡漾于残蒲蓑柳间,宛如一幅江南水村图也。”
龙洞在济南东南三十余里,傅增湘是乘坐汽车去的,这就非徒步或乘独轮车可比。他循洞曲折而上,所见“高岩峭壁,环绕如城垣,石径旋螺而入,一破寺居谷中……”寺左岭“孤峰耸拔,为独秀峰,缀以古松劲柏,浮图涌出峰巅,与庐山黄岩寺文殊塔相类。四山秋木绚彩,五色陆离,可云锦绣谷矣”。及入寺,看到“木坊矗立,坊下碑二通……”傅增湘感慨道:“寺得地极佳,而屋宇敞陋,乃无楼可息,因就阶前松荫煮茶小憩。”
傅增湘“出寺西行,循石磴而上,约二百许级,当岩腹有穴穹然,即龙洞也”。
傅增湘在《灵岩记》这样描述他眼中的龙洞:“入洞见岩中大佛三尊,法相庄伟,形制似六朝风范。左转得一穴口,如室中开窗,从穴中俯视,翠嶂丹林,疑天外锦屏,倒映明镜,为伫玩久之。持炬穿行,曲折如入深巷,约二百许步,出南洞口,有嘉庆时王引之题名。”
傅增湘是藏书家,也是书法家,因而他对所遇到的金石碑版很是留意。龙洞山及佛峪多有自隋唐而下历代碑刻、题记,他当然要详观并详细记录。
佛峪距龙洞约六里,当傅增湘乘篮舆将至佛峪时,看到的风景是“远望风廊月榭,参差点缀于危峰峭壁间,饶有画意”。
佛峪、龙洞“皆以红叶得名,为济南人士寻秋胜地”。当傅增湘游龙洞时,看到了“涧唇岩角,秋色尚妍”“及入佛峪,则黄桷丹枫,飘零殆尽”的秋景,在傅增湘的心头引起“良夜蹉跎之感”。
傅增湘“临涧下舆,升数十磴达寺门”,这寺即佛峪寺。傅增湘看到的情景是“殿堂荒敝如故”,然而“临轩引望,疏林曲涧,幽邃离尘,可为盘阿佳处”。“香积厨上有小佛两尊,垂膝而坐,已熏炙如墨色,上有平石一方,遥睇似刻文字”,因此他不顾年迈,“索长梯猱升而上”,等到“拂去煤烟谛视,小字古劲,决为唐以前楷法。后拓得之,乃知为隋比丘尼静元等造像记也,为之欢喜过望”。
这次佛峪之行因是重游,又在秋季,傅增湘不胜感慨,游毕,他仍至龙洞村登车返城。
到二十六日,傅增湘午前先至山东省图书馆“访馆长王献唐,观汉魏石刻,碑碣佛像殆百余品。又观汉画室,满壁琳琅、目不暇给,此齐鲁间珍物,他省不敢望也”。山东省图书馆新建藏书楼,榜题“奎虚书藏”,即傅增湘所书。
午饭后,傅增湘仍乘汽车出南门,游览千佛山,这次是重游。他初次来济南时虽然遍游千佛山,但没有写游记,此游恰好补记。
《灵岩记》记录千佛山甚详,摹绘景物非常生动:“……入兴国寺……寺沿崖架宇,窗轩明敞,凭栏极目,城中烟树万家,历历眼底,真泱泱大国。远眺鹊华,诸山罗列,齐烟九点,尽在岚蔼苍茫中,可云伟观。遍历岩壁,多北朝造像,惜为恶僧涂抹,神采尽失。环山新种松柏,连冈披谷,视昔年为盛……抵开元寺,旧名佛慧寺,在大佛山右协。山半皆削壁,亦遍刻佛像……亭侧清泉一泓,题曰秋棠池,有大佛一尊,旁镌梵文,似元代刻。岩多洞穴,道人开窗接户,宛曲相通,惜其荒积不治,未足为静居也。殿前丁香数株,枝干古劲,百年以上所植。门额字极朴茂,决非近代人书……”
傅增湘阅读明代文人樊献科千佛山游记,说千佛山上有甘露泉,但他询问路人,都说在树丛中不可寻,只好作罢。他“出峪沿历山山麓而西,约七八里乃合官道,登车返城”。返城后他“夜游书肆,得桑弢甫《五岳集》一部,闻有《皇明经世文编》残本。”可见不失藏书家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