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多达十个展厅的中国书画、雕塑、陶瓷、铜器,是如何远涉重洋来到美国,又如何进入这座1870年成立的博物馆呢?按照该馆亚洲部主任、艺术史学家白铃安(Nancy Berliner)的说法,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大部分镇馆级别中国文物的入藏经历,都绕不开一个日本人——冈仓觉三。
这些在中国绘画史上堪称百代标程式的作品,如今悉数收藏于美国马塞诸塞州的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美术史家杨仁恺先生曾将其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并称“中国画收藏研究中心”,王世襄先生则更直白地斥其为“美帝搜括我国文物的七大中心”之首。
波士顿的橄榄枝
▲ 波士顿美术博物馆(MFA)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巴黎卢浮宫、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美术馆,并称“世界四大美术馆”。它成立于1870年,馆内75万件藏品,分亚洲艺术、埃及和近东艺术、希腊罗马艺术、欧洲装饰艺术、绘画素描、美国装饰艺术、印刷摄影、染织衣物和世纪艺术九大部分,其中的中国文物数量相当惊人,占据了全馆十个展厅。
冈仓觉三,又名冈仓天心,是日本明治时期著名的美术家、美术评论家,也是日本近代文明启蒙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被誉为“明治奇才”。
1879年,冈仓顺利考入东京帝国大学。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来自波士顿的美国人——恩内斯特·费诺罗萨(Ernest Francisco Fenollosa)。此前一年,25岁的费诺罗萨刚刚创立了东京帝国大学哲学系,讲授哲学、逻辑学、社会学等课程。很快,冈仓成为费诺罗萨的学生和助手。他在同费氏的交往中深度接触了西方艺术,形成对东方艺术,尤其是日本传统艺术强烈的自我认同。而这些,恰恰与明治初期日本社会的主流意识背道而驰。
▲ 进入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正门,一道宽阔的楼梯通向二楼各个展厅,楼梯两侧摆放着来自中国的陶瓷艺术品。
和蒸蒸日上的欧美比起来,东亚各国的一蹶不振,似乎印证了西方对亚洲的一贯看法——呆滞、愚昧、落后。急于改变现状甚至脱亚入欧的日本人,矫枉过正地视民族历史为敝帚,认为日本的过去对未来毫无帮助。传统的文化和艺术,也在溃然崩塌的社会巨变中,被弃之一旁。这慌乱又荒唐的现实,对冈仓来说,是不堪忍受的煎熬。
“我一直是自己生活在理想主义的氛围中,却一次又一次眼见我的这些理想一个接一个地破灭。”冈仓在写给女儿的信里,坦然承认了自己与现状的格格不入。1898年,他终于被日本美术界排挤,出走赴美。此时的费诺罗萨已经回到美国,成为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刚刚成立的日本部主任。
出于对中国美术的关注,1903年,该部改名为“日本中国美术部”,后来又变更成“东方部”。1904年,经费诺罗萨推荐,馆方正式聘请冈仓,担任日本中国美术部的顾问,并以书信的形式做出表态:“只要是为博物馆,你可以全权处理。购买美术品的基金当然有限制,但对你,却可以尽最大可能提供方便。”
▲ 图为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收藏的油画《新项链》,作者为美国画家William Paxton。画面正中的女子身着绮丽的中式上衣,背后以日本屏风为饰。19世纪流行于欧美的亚洲情调,深刻影响着上流社会的审美,这张油画即是缩影。
冈仓有足够的能力对得起这份信任。他到馆后经常往返于美国和日本之间,为馆内搜罗了大量日本文物。一段时间后,冈仓敏锐地意识到,日本艺术品的征集工作已经陷入瓶颈,那些较以往更有研究价值的宝物,无论是发现线索,还是带离出境,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他另辟战场,将视线瞄准了日本的近邻——中国。
买,买,买!
中国并不陌生。在冈仓以往的研究框架里,亚洲艺术是作为一个整体来讨论的,中国与印度皆是研究日本传统文化艺术的参照。1893年夏,他曾利用几个月的时间,先后考察了天津、北京、保定、郑州、洛阳、西安、宝鸡、凤州、汉中、剑州、新都、叙州、重庆、宜昌、武汉、南京、上海等地的古代遗存。
这让他对母国日本的文化愈加自信。用他的话说,“尽管王朝更迭的动荡、鞑靼人的入侵、眼红的乌合之众的屠杀和毁坏,一次次地冲击了日本,但都没有使日本从亚洲大陆接收的文明消逝。而同样的事件,却使中国文明的伟绩消失殆尽,只留下文学和废墟,供人们凭吊唐的辉煌和宋的精致。”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加拿大人怀履光、美国人华尔纳伙同中国古董商等人,在洛阳金村盗掘东周王陵,这件铜人即为当时所获。1931年,由玛丽娅·安托奈特·埃文斯基金会捐赠给波士顿美术博物馆。馆方给出的命名是:“带有商代玉鸟的战国时期青年立像”。
中国的辉煌与精致当然不仅可供其凭吊。1906年10月,冈仓专程来华为波士顿购买艺术品。他目的明确,直奔主题——先到北京琉璃厂,再赴西安、洛阳等地。此时的中国政局动荡,积贫积弱,文物管理更是无从谈起。从冈仓的旅行日志中可以得知,这一趟他所获不菲:书画47件、铜镜66件、铜器3件、汉玉1件。其中珍品包括蓝瑛《嵩山高图》、仇英《明皇闻鸡图》以及唐寅的《松下双鹤》……
六年后,冈仓再赴天津和北京,大批中国古董商围其左右,或直接贩卖,或居间引线。尤其得意的是,从北京古董商的手中,他买到了旧藏于圆明园的宋人《摹张萱捣练图》。这是一幅工笔重彩设色画,表现贵族妇女捣练缝衣的场景。
▲ 这件宋人《摹张萱捣练图》原为清宫旧藏,1912年由时任波士顿美术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的日本人冈仓,从一位晚清贵族手中购得。有专家认为,该画作者是宋徽宗赵佶。
画家运用散点透视的方法,将捣练的整个过程分作三部分,同时呈现在读者面前。他不单纯图解劳动的程序步骤,而是注重对人物细小动作和细微情绪的刻画,似乎是为了更好地展示画中人物的性格和心理活动。捣练中的挽袖,缝衣时灵巧的理线,扯练时微微着力的后退,一个女孩在煽火时以袖遮面,另一个则出神地望着大人们手上的铁熨斗……画面中的人与景真实生动,充满温情。
《捣练图》原本是唐代开元年间画家张萱所作,真迹今已无存。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收藏的这幅作品,为宋代摹本,甚至有不少人相信,其作者正是宋徽宗赵佶。另据档案显示,原卖主是一位前清贵族,具体姓名无从考证。
▲ 明蓝瑛《嵩山高图》,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1912年的中国之行,发生在冈仓去世前一年。也是在这一年,他在某次演讲中大谈收藏诀窍,其间还提到了中国不久前刚刚发生的辛亥革命。
冈仓认为,没落的清朝贵族往往缺乏自制力。失去了税收来源后,他们转战拍卖,以便将家中珍宝变成大笔金钱,维持一贯的享乐生活。辛亥革命正是获得中国艺术珍品的绝佳良机。在这个时候,只要给予足够的吸引力,就能得到真正有价值的各种美术作品。他明确表示,只购买中国文物中“利于展开藏品研究,能填补藏品空白和今后逐步累积的作品”。
▲ 这是晚清金石学家端方收藏的一件隋代鎏金佛像,被欧美学者称为“端方祭坛”。该像在1911年端方被杀后由其家人售出,先藏于日本,后于入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如今在中国雕塑展厅的中心位置,安放着一座隋代(一说为北周)持莲子观音像。这尊造像连同台座约有三米多高。上方是大尺度的天窗,天朗气清时,自然光洒下来,柔中带刚,与观音的典雅、庄重融为一体。80多年前,梁思成在参观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时,对这尊观音赞叹有加,并详尽写入《中国雕塑史》:
“菩萨为观音,立莲花上,四狮子蹲坐四隅拱卫。菩萨左执莲蓬,右手下垂,持物已毁。衣褶流畅,全身环珮极多。肩上袈裟,自两旁下垂,飘及于地。宝冠亦以珠环作饰,顶有小佛像。企立姿势颇自然,首微向前伸,腰微转侧。秀媚之中,隐有刚强之表示……”
▲ 观音菩萨立像,中国北周或隋代石雕观音立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有学者称,这尊观音像为冈仓的学生早崎梗吉(Hayasaki Kokichi)于1909年在西安附近一座古寺觅得,后经冈仓联系,在1915年正式入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并被该馆列为镇馆之宝。早崎梗吉长期在华活动,帮冈仓张罗艺术品买卖的网络、渠道,征集、购进各类文物。现在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所藏的多尊古代佛像,都与之有关。
除了佛教造像以外,冈仓对中国的道教美术也颇为留意。该馆展厅中的北魏、北周、隋唐直至宋明时期的道教造像,据统计共有11件,大部分为石质,仅明代一件为瓷质。许多造像上附有题记铭文和发愿文。馆方档案显示,它们多是在1907-1910年间从中国各地购买得来,而这一时期日本中国美术部的掌门人正是冈仓。
波士顿美术馆馆藏的道教造像,有许多是中国国内也难得一见的珍品。譬如“北周保定四年姚道珎造老君像造像碑”,仅见于《罗雪堂先生全集》初编三册。罗振玉在《海外贞珉录》一书中对此像进行过详细著录。该碑正是冈仓在1906年利用其建立的“中国·日本特别基金”,从中国买来,并于次年11月21日正式进馆。
1913年,冈仓去世,波士顿美术博物馆专门为其建立了纪念展室,该馆董事会理事邓曼·罗斯(Denman Waldo Ross)更是出资捐赠了一尊购自法国的东魏菩萨像,来表达对冈仓的追念。因为它是冈仓当年在河南洛阳白马寺考察时“求之却不能得”的遗憾。
美国收藏家弗利尔曾经说:“我认识到他(冈仓)在唤回人们对东方艺术的兴趣方面,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我将始终对他身上的一些特点心怀敬仰。”然而,冈仓对东方艺术的评价,始终带有浓烈的民族主义色彩。他虽激赏唐风宋韵,但却坚信日本才是亚洲文化唯一的继承人,理所应当成为亚洲文明的代表和领军。其“亚洲一体”的思想,更是在若干年后,被日本军国主义用做“圣战”“大东亚共荣”的理论依据。谁能想到,一个东方文化的追随者,居然会在死后,为毁灭东方文明的行径背书。
▲ 这是波士顿美术博物馆从日本山中商会购买的南宋陈容《九龙图》的细节图。陈容所绘墨龙堪称中国绘画龙鱼画科的百代标程。画中九条猛龙在险山云雾和湍急潮水中游走,身形矫健,势不可挡。
冈仓去世之后,约翰·伊勒顿·罗吉(John Ellerton Lodge)接替了他的职位。此人同日本古董商“山中商会”过从甚密。山中商会在纽约、波士顿、芝加哥、伦敦、巴黎等地皆开有分店,如日中天,几乎垄断了东方艺术品在欧美等地的销售市场。1917年,罗吉以25000美元的价格,从山中商会购入了南宋陈容的作品《九龙图》。
陈容是一位相当有个性的中国画家。据说他喜欢在酩酊大醉时,脱下头巾蘸墨,信手在绢上涂抹出龙形,继而以墨笔勾勒。日人曾称颂陈容画龙达到了“人类描绘的最高水平”。画面上的这九条巨龙,在云雾潮水中攫珠、嬉戏,狂放奇诡,的确有一种骇人的气魄。
这里要说明的是,陈容另一幅作品《六龙图》,曾于2017年3月15日在佳士得纽约亚洲艺术周“宗器宝绘——藤田美术馆藏中国古代艺术珍品”拍卖专场上短暂露面,最终以4350万美元的高价落槌,加上佣金,折合人民币约3.4亿元。
▲ “宗器宝绘 ——藤田美术馆藏中国古代艺术珍品”纽约佳士得拍卖现场。
《六龙图》与《九龙图》皆著录于清宫《石渠宝笈》,是乾隆皇帝的心头之好,后来被赐入恭王府。1912年,袭恭亲王爵位的溥伟,因欲复辟帝制而筹措资金,遂将府中大量文物变卖,日本古董商趁机将其收入囊中。
罗吉在购入《九龙图》后不久,转往华盛顿史密森尼学会任职。30岁的日本研究员富田幸次郎随即于1920年开始主持东方部的工作,并在11年后正式接任东方部主任的职位。富田16岁时被日本政府公派到美国留学,次年被冈仓招入波士顿美术博物馆。他一直在这里工作到1963年,是迄今为止该馆任职时间最长的部门主管。
▲ 图是南宋画家周季常、林庭珪所绘百幅《五百罗汉图》中的一件,系1894年日本大德寺携卷参加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宋代佛教绘画展”时售出,为该馆收藏早期中国绘画的开始。
与罗吉不同,富田试图在山中商会的垄断体系之外另辟蹊径,建立新的中国艺术品征集渠道。而他找到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就是大名鼎鼎的浙江湖州人卢芹斋。
卢芹斋是二十世纪初闻名世界的文物贩子,或者叫“古董商”。他把包括唐太宗昭陵六骏中“飒露紫”和“拳毛騧”在内的中华瑰宝,盗运出境,用西方买家支付的钞票,换得了一生荣华富贵。他也让欧美收藏者学会欣赏中国墓葬壁画、雕刻、陪葬古玉、陶俑,天才般的文物鉴定和推广能力,使他经手的很多古董由死变活,由冷变热,在行内的地位可谓是呼风唤雨。
在卢芹斋出售给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文物清单中,有一组汉墓壁画,长期陈列在该馆中国汉唐艺术展厅的玻璃柜里,人们习惯上称之为《上林苑中驯兽图》。
▲ 卢芹斋。
上林苑是秦汉时期宫廷中的一个机构,为满足皇帝与贵族娱乐需求,上林苑会安排专职驯兽人员驯养珍禽异兽,并有专业的马戏表演。这幅壁画高73.8厘米,长240.7厘米,画面呈梯型,是汉墓墓室入口处的楣额和上方的山墙,西方学者认为画中描绘的是上林苑的驯兽场景(有中国学者认为是傩戏表演的场景)。全画笔意精炼,故事情节布局饱满,线条流畅,人物表情也是栩栩如生。该馆官方网站上将其列为“中国丧葬艺术”部分的最精华藏品,可见馆方对这幅壁画的重视程度。
常任侠先生在编纂《汉代绘画选集》时,把此画的两幅局部照片收入书中,并识作“贵族生活图”。洛阳学者苏健也曾对壁画的流散情况进行过专门的调查,根据他掌握的信息,这件文物出自河南洛阳八里台发现的一座西汉壁画墓,主持盗掘该墓的是古董商刘鼎方。
刘氏监督当地农民掘开此墓,将壁画拆卸下来,卖与一位上海商人。此后又几经周折,由上海运美国,再由美国辗转至法国巴黎,最终在1924年,经巴黎古董商卢芹斋之手,拍卖给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 图是河南洛阳八里台汉墓的彩绘人物画像砖《上林苑中驯兽图》,1916年由古董商刘鼎方主持盗掘出土,后辗转至上海、巴黎,最终经卢芹斋之手,卖给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除《上林苑驯兽图》之外,富田任内征集的另一件重要藏品,叫《五色鹦鹉图卷》,是那位糟糕的皇帝、伟大的花鸟画家——宋徽宗赵佶数一数二的代表作。皇帝在光滑而柔软的绢上,用细劲工致的笔触,描绘了两枝绽放的杏花,枝头栖立着一只五色鹦鹉,设色浓丽,却有清灵之感。画面右侧是徽宗标志性的瘦金体题诗。经杨仁恺先生反复比对,确认该图乃是宋徽宗“亲笔”所作。
这幅作品同系清宫内府旧藏,大约在同治或光绪年间,由皇帝赐与恭亲王奕䜣,后来又同样被溥伟变卖出府。据民国时期著名画家于非闇所述,该图先是被卖给了琉璃厂的古董商人,后转卖给日本人江藤涛雄。
江藤主要收藏敦煌文物、古碑帖和书画,销往日本或欧美,与张大千是挚友。但是《五色鹦鹉图卷》并没有被江藤卖给白人,而是转给了另一位日本藏家山本悌二郎。20世纪50年代,山本过世后,其后人将此图卖给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当时代表该馆收购的正是东方部主任富田。
▲ 宋《五色鹦鹉图卷》。
在富田任内入藏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名作,还有传为唐人阎立本的《北齐校书图》、北宋赵令穰《湖庄消夏图》卷、南宋鲁宗贵《吉祥多子图》方页等。他主持出版了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中国古画的完整著录数据。1963年他退休后,日本人执掌波士顿美术博物馆东方文物收藏的历史,终于告一段落。
可以说,日本学者为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收藏中国文物的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1948-1949年间,王世襄先生亲赴该馆十个中国展厅考察,1955年回忆此事时,下笔仍难掩愤懑之情:“出资开办博物馆的美国财阀们,雇佣日本人来为他们服务,用心是非常恶毒的。由于日本人对东方文物比较熟悉,正可以利用他们进行劫盗,因此对中国文物的搜括不遗余力,这就使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时常无耻地向人夸耀,‘我们的东方文物收藏在全美居第一位’。”
▲ 这件身形纤瘦的圆雕菩萨坐像高近两米,1903年出土于洛阳白马寺中庭,冈仓到访中国时曾有意收购此像,被寺方拒绝。几年以后,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董事会理事邓曼·罗斯出手买下该像,1913年冈仓去世时,罗斯将其捐赠给博物馆,以表达对冈仓的纪念。
也有另一种声音,比如著名画家吴昌硕。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艺术史博士瞿炼,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吴昌硕在冈仓来华期间,应邀用篆书写就“与古为徒”四字,刻在漆匾上,赠给了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在匾额上,他特意写下一段跋语:“波士敦府博物馆藏吾国古铜器及名书画甚多,巨观也。好古之心中外一致,由此以推,仁义道德岂有异哉?故摘此四字题之。”这块漆匾至今仍然挂在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中国展室里,作为冈仓访华的见证。
从冈仓到富田,从日本中国美术部到东方部,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的中国收藏,长期由日人操控。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而为?好古之心难道真的不分国界?博物馆收藏又是否可以超越仁义道德的标尺?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这些问题似乎仍然没有统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