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博物院阿联酋拉斯海马朱尔法遗址（Julfar）2018—2019年考古收获概略
拉斯海马酋长国地处波斯湾入海口南岸，是连接印度洋和波斯湾的交通要冲，拥有丰富的绿洲，是阿联酋的重要农业中心，自青铜时代以来即为古代近东地区半农与半牧的主要地区之一。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和经济条件，决定了其为古代西印度洋经济与贸易发达的地区之一，因此，其经济与文化发展进程，长期为史学家与考古学家所重视。通过20世纪中叶至21世纪初期的考古发现及研究，初步勾勒出拉斯海马及波斯湾地区经济贸易与社会发展的历史轨迹，特别是中国外销瓷的发现为研究该地区与古代中国贸易往来提供了重要的实证材料，从考古角度研究拉斯海马的贸易与文化，对深入探讨古代中国与阿拉伯地区的海洋贸易与文化、技术交流，以及早期全球化进程等均具有重要的意义。
2017年以来，经英国杜伦大学考古系的联络，故宫博物院与拉斯海马酋长国古物与博物馆部建立合作机制，双方签订联合考古协议，针对朱尔法遗址区（Julfar）展开多次考古调查、发掘与馆藏文物整理研究等工作。经过2018至2019年的持续工作，我们取得如下收获：
一、通过对以朱尔法遗址区为中心的考古调查，并梳理以往考古发现及相关文献资料，对朱尔法地区文化遗存分布、时代属性、文化内涵等有了基本认识，特别是对中国外销瓷的发现状况、产品类型、窑口、年代等有了初步了解。
二、通过对阿尔努杜德（al-Nudud,Julfar）和阿尔马塔夫（al-Mataf,Julfar）遗址的发掘，了解了朱尔法遗址区的地层堆积及成因，特别是对阿尔马塔夫南、北两区的第一季发掘，除发现反映人类活动频繁的近代遗存之外，距现地表深约1.2米还发现有石墙等遗迹，或有更早期人类活动遗迹，同时发现南、北区遗存层位关系相近，应属同一时期，也即聚落的形成、发展、演进基本一致，为了解朱尔法古港历史变迁提供了重要线索。
三、通过对出土中国外销瓷的类型学分析，可将当地与中国的陶瓷贸易划分为两个大的时段，即元代至明早期、明代中后期至清代早期，此为发掘地层相对年代判断提供了参照。其中，经科技检测和数据分析，可确定当地发现的属14-15世纪的部分青花瓷与青瓷应为官方组织生产，此为中国明朝官方与该地区交往的珍贵实证，足见拉斯海马在这一时期所具有的重要政治地位。除中国外销瓷外，朱尔法遗址区还出土有种类丰富的西亚、东亚陶瓷器，包括西亚釉陶、东南亚陶瓷器等，凸显其在印度洋贸易航线上的重要枢纽作用。
历史上，中国与包括拉斯海马地区在内的波斯湾地区的交往历程，实际上是伴随着波斯湾尸罗夫港、霍尔木兹旧港、霍尔木兹新港三个发展阶段。根据文献记载与考古发现，早在战国时期，西亚艺术品就从尸罗夫港辗转输入中国东南沿海。唐代，中东地区考古发现的长沙窑瓷器和越窑青瓷实证了唐代与西亚之间的海上贸易。北宋太平兴国二年（977年），波斯发生大地震，波斯湾对外贸易口岸转移至伊朗东南沿海的米纳布地区，即霍尔木兹旧港，唐代文献称为“鹤秣城”（见于《大唐西域记》）。在蒙古伊利汗国时期，此港达到鼎盛，《马可波罗行纪》中明确称为“忽鲁模思”（Ormus）。米纳布地区考古发现大批宋元时期龙泉青瓷器。13世纪末，突厥人袭击了米纳布地区，忽鲁模思王国虽迁都至海岛，即现在的霍尔木兹岛，明代《武备志》中记为“忽鲁谟斯”。拉斯海马地区便是这一强大海上王国的重要组成部分，为霍尔木兹岛提供淡水、粮食等补给。15世纪初郑和舰队下西洋抵达该国，中国文献对此均有记载，包括地理形胜、物产等。进入大航海时代，葡萄牙殖民者取代阿拉伯、波斯海商，控制了中国与波斯湾的贸易。
朱尔法遗址发现的丰富多样的外来陶瓷品种，实证了其在古代印度洋贸易上的重要地位，特别是与中国明朝官方的联系，是研究早期全球化进程及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地区，对于海丝考古、海洋考古等意义重大。
图六 朱尔法遗址出土缅甸产青瓷及伊斯兰釉陶
总之，此前的考古合作实证了中国与拉斯海马地区自古以来密切的贸易与文化交流，为进一步探讨波斯湾地区海洋贸易与早期全球化进程提供了丰富的材料。在考古工作的基础上，故宫博物院携手拉斯海马酋长国古物与博物馆部、浙江龙泉市博物馆、英国杜伦大学在青瓷故里浙江龙泉举办了“碧海遗珍——拉斯海马酋长国出土瓷器与中国瓷窑址考古成果对比展”。以展览的形式向国内外广大观众介绍拉斯海马朱尔法古港的历史及文化；在故宫博物院举办的“五洲四海——‘一带一路’文物考古合作展”中也展出此项合作考古发掘出土的代表性文物。
展望未来，一方面是继续已经开启的考古研究工作，尤其是考察此前关注的阿尔马塔夫北区的聚落演进，同时充分利用基于窑址材料形成的对中国外销瓷的系统性认识，深入研究中国与拉斯海马地区在历史上的往来。另一方面，发挥故宫博物院平台资源优势，在文保科技、文化遗产保护、展览展示、研究成果转化、人才培养及交流等方面全面深入合作，共同推动中国与阿联酋文化遗产保护事业不断进步，从而为在“一带一路”人文交流背景下，中国与阿拉伯地区文化交流的多样化发展做出我们的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