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与光荣：姐妹花书写英格兰女王开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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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18 11:52 来源:世界知识画报
亨利八世为了能有个合法的男性继承人，不惜与教皇作对，进而推动了英国宗教改革，他先后娶了六位妻子，心愿最终达成，却意外拉开了英格兰女王执政的历史帷幕。
华威城堡（又称沃里克城堡）中英王亨利八世和六位妻子的蜡像，左一至左三分别是玛丽一世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伊丽莎白一世的母亲安妮·博林和爱德华六世的母亲简·西摩。
1509年，亨利八世成为都铎王朝第二位君主。他与王后阿拉贡的凯瑟琳长达25年的婚姻中共生育了5个孩子，但只有玛丽公主（Princess Mary，1516-1558，未来的玛丽一世女王）存活下来。
尽管玛丽自小体弱多病，但聪明漂亮的她在音乐方面颇有天赋，深得亨利八世宠爱，不仅早早订好了亲事（后因一些原因婚约被解除），还被赐予许多王储才有的特权。但那个年代的人普遍认为女人统治男人是对上帝的亵渎，是“背离了自然的、原始的固有秩序”，加之历史上有过亨利一世之女玛蒂尔达与表兄斯蒂芬为争夺王位引发长达19年内战的前车之鉴。求子心切的亨利八世最终选择离婚再娶，却迟迟未获得教皇的许可。对此，亨利八世与议会携手共进：亨利八世通过搜集资料证明教皇无权干预世俗君主，议会则陆续通过一系列法案，使英格兰逐渐摆脱教皇的钳制，进而引发宗教改革。1533年，坎特伯雷大主教宣布亨利八世与凯瑟琳的婚姻失效。一周后，安妮·博林成为亨利八世的新王后，并在9月诞下伊丽莎白公主（Princess Elizabeth，1533-1603，未来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1536年，议会又通过《反对教皇权力法》，标志着宗教改革结束，亨利八世在财政、司法、政治权威、文化舆论方面完全控制了英国教会，成为英格兰世俗界与宗教界的双重首领。
玛丽一世（左）和与伊丽莎白一世（右）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也是英国历史上第一和第二位女王。
随着凯瑟琳被褫（chǐ）夺王后，玛丽也被宣布为私生女，她的对外称号由公主变成小姐，但她仍倔强地称自己是国王的合法女儿，父女二人的关系十分紧张。
安妮·博林封后3年一直未能诞下王子，令亨利八世不悦，遂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处死，伊丽莎白公主也被宣布为私生女。1536年，亨利八世迎娶第三位王后简·西摩，翌年国王终于有了合法的男性继承人——未来的爱德华六世（Edward VI，1537-1553）。然而富有戏剧性的是，爱德华六世在位仅6年，16岁就去世了，而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3个人依然是女性：亨利八世的长女玛丽、次女伊丽莎白，以及他妹妹的长外孙女简·格雷夫人（Lady Jane Grey，1537-1554）。亨利八世竭力避免的女王终究还是诞生了。
安妮·博林被亨利八世处死时伊丽莎白一世还不满3岁。此幅油画表现的是母女俩的最后告别，由比利时画家古斯塔夫·瓦珀斯创作于1838年。
亨利八世和他的孩子们，从左往右分别为玛丽一世、爱德华六世、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一世。
王位争夺一如既往的激烈。爱德华六世是新教徒，而玛丽公主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他十分担心玛丽登基后会破坏宗教改革的成果，便听从诺森伯兰公爵的建议，临终前将王位传给简·格雷夫人，她同时也是诺森伯兰公爵的儿媳。
1553年7月6日，爱德华六世病逝。玛丽公主及时得到消息，抢在诺森伯兰公爵逮捕她之前逃离住所。8月3日，她在军队的拥护下进入伦敦，囚禁了诺森伯兰公爵和简·格雷夫人，加冕为英格兰和爱尔兰女王（玛丽一世，Mary I,在位时间1553～1558年）。1554年2月，“9日女王”简·格雷夫人被处死，当然她的女王身份从未被正式承认过。
《行刑中的简·格雷》，保罗·德拉罗什（法国），油画，1833年，现藏于伦敦国家美术馆。
正如爱德华六世所料，玛丽一世坐稳王位后，即任命曾流亡在外的枢机主教波尔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废除宗教改革法令，重新将英格兰置于罗马教会管辖，并恢复异教审判和火刑，把一切拒绝服从的人视为异端，3年里使用火刑处死近300人，“血腥玛丽”的绰号由此而来。尽管玛丽一世为让英格兰重回罗马教皇统治所采取的手段强硬，但态度还算务实。当年亨利八世在推行宗教改革过程中关闭了大量修道院，并把其土地分给臣属，受益者有4万人之多。对他们来说，重回罗马教会意味着失去这笔财富。对此，玛丽一世同意受益者不必归还修道院的财产，从而避免了产生强烈反对意见的隐患。
玛丽一世即位后，恢复了天主教的统治地位，把一切拒绝服从的人视为异端，用火刑处死近300人，得名“血腥玛丽”。
作为女王，玛丽一世习惯“感情用事，而不是用政策指导思想”。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而西班牙是天主教最坚定的堡垒，所以当西班牙大使向她提亲时，玛丽一世毫不犹豫地同意嫁给未来的费利佩二世。她的决定招致枢密院、议会和社会的一致反对，担心女王和外国人结婚会使国家沦为对方的一个行省，她却表示宁死也不愿和别人结婚。然而事实证明，这位女王不管做什么事情，“最后的结局都惨不忍睹”：她结婚不久，费利佩二世就回到西班牙，只有需要军费时才回来；因为两国联姻，来英国的西班牙人骤然增多，以至于有人抱怨在伦敦街头，每遇到4个西班牙人才会遇上1个英国人；在外交和军事上，为支持西班牙，英格兰不得不与法国为敌，导致丢失了在法国的最后一块领土——加来。
玛丽一世与丈夫费利佩二世，二人同为英王爱德华三世的后裔。
玛丽一世在统治后期几乎失去了所有支持。在她病笃之际，贵族们纷纷向伊丽莎白公主表达忠诚。一个西班牙人曾记录道：不管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都在向伊丽莎白示好，欢欣鼓舞，好像从坟墓里跳出来似的。而在国外，早有人盼着她一瞑不视。有一次，当伊丽莎白公主向法国大使抱怨头冠太重时，大使劝她暂时忍耐一下，“你很快就会有一顶更好的”。
因为没有子嗣，玛丽一世去世前被迫接受枢密大臣的要求，同意伊丽莎白公主继承她的王位。1558年，玛丽一世去世，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在位时间1558～1603年）登基——她曾说过，是时间把她带上了王位。
位于伦敦北部的哈特菲尔德庄园中保留着建于1485年的主教宫殿遗迹，是玛丽一世、伊丽莎白一世及爱德华六世幼时生活的地方，也是玛丽一世当政时伊丽莎白一世被短暂软禁之处，伊丽莎白一世正是在这里收到姐姐过世、自己将被加冕为女王的消息。
1588年，英格兰战胜西班牙无敌舰队，一举奠定了此后350余年的海上霸权。这一年恰逢伊丽莎白一世登基30周年，人们唱起欢乐的歌谣庆祝胜利，歌颂女王：“我们神圣的女王建立的丰功伟业，放射出万道光芒的太阳神啊，已三次越过了黄道十二宫。”诗人爱德蒙·斯宾塞也在其长诗《仙后》中称赞伊丽莎白一世为“光荣的女王”。谁能想到，仅仅30多年前，人们还对国家出现女王的情况极为抵触。然而到了伊丽莎白一世执政时期，英格兰贵族女性已经普遍接受教育。《乌托邦》的作者、大法官托马斯·莫尔的三个女儿以博学著称，不但精通希腊语和拉丁语，还略懂哲学、天文学、物理学、数学、逻辑学、修辞学和音乐。伊丽莎白一世本人也能流利地使用拉丁语和学者交谈，希腊语达到中等水平，法语和意大利语讲得同母语一般。
伊丽莎白一世不到3岁母亲就被处死，带着“私生女”的耻辱在惊险动荡中长大成人。玛丽一世在位时，她曾被关押流放，饱受惊吓和折磨。尽管如此，她始终保持着平和心态，积极乐观地生活、学习。据说，当年玛丽一世去世后，报丧的信使打马飞奔抵达伊丽莎白的住所时，博闻强识的她正坐在橡树下阅读古典著作。
亨利八世善于治国安邦，但也是冷酷的暴君。他和大法官托马斯·莫尔一度私交甚笃，两人经常在莫尔家的花园散步。然而1535年，因为顶撞国王，莫尔被送上断头台。幸运的是，伊丽莎白一世继承了父亲的政治天赋，又善于“把温和与尊严结合在一起”，深受臣民爱戴。在前往加冕的路上，她看到一个老人背过身哭了起来，立刻大声说道：“我可以肯定，这是他高兴的缘故。”她知道，对于自己的臣民，“即使是最美妙的音乐也不及君王的和蔼可亲令人愉快”。
伊丽莎白一世统治英国近半个世纪，是英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君主之一。
伊丽莎白一世性格坚韧，手腕高明，凡事谨慎小心，从不轻易表明立场。继位以后，宗教问题成为她的第一个挑战。亨利八世切断了英格兰教会与教皇的关系，玛丽一世又把它恢复过来。伊丽莎白一世虽然是新教徒，却不急于大刀阔斧。她采取务实的折中态度，仅让宗教活动回到玛丽一世以前的状态，既迎合了英格兰大众的意愿，也没有过分冒犯国内的天主教徒。在她统治的最初10年，人们只需要在表面上遵守新教的教义就行。在用人上，她也是任人唯贤，用人不疑。
伊丽莎白一世主持议会会议，坐者为上院议员，后面站者为下院议员。
伊丽莎白一世时代是英国文化史上最辉煌的时期之一，出现了许多杰出的作家、诗人和剧作家，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威廉·莎士比亚。
伊丽莎白一世虽然处事谨慎，却不乏冒险精神。她向第二代埃塞克斯伯爵弗朗西斯·德雷克颁发私掠许可证，允许他对西班牙发动私人战争，而当西班牙要求她交出德雷克的时候，她断然拒绝，因为德雷克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来的黄金白银，能在很大程度上弥补国库的不足。1588年无敌舰队入侵英格兰，伊丽莎白一世不顾枢密院的强烈反对，执意把宫廷迁往蒂尔伯里的一座陆军训练营。她身披胸甲，露宿军营，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宣称为了王国和人民，她不惜战死沙场，而臣民的忠诚和爱戴，是她最强大的力量和最坚强的守卫。她用行动告诉所有人：虽然大家公认她是一个不愿冒险的人——因为打仗需要耗费人力和金钱，且充满不确定性，她更喜欢依靠手腕和计谋取得成功，但是一旦战争不可避免，她也能挺身而出，像一个“真正的伟大君主”。
2020年在格林威治皇家博物馆展出的3幅《伊丽莎白一世的舰队肖像画》，均绘制在英国大胜西班牙无敌舰队后不久，是英国历史上最具标志性的画像之一，也是英国画家早期创作的大型油画作品之一。画作通过王冠和珠宝，展现了英国王室的至高权力与女王的威严；女王身后两侧描绘了两幅海景——英国舰队行驶在平静海面与西班牙舰队遭遇暴风雨，暗喻双方的胜败结果。
在婚姻问题上，伊丽莎白表现得既小心又精明。她25岁加冕，被视作“全欧洲最好的结婚对象”。西班牙的费利佩二世跃跃欲试，伊丽莎白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必须拒绝，却采取了模棱两可的态度，因为当时英法两国正在谈判，而法和西又是敌对关系，她有费利佩二世这样一个求婚者做后盾，就能和法国更好地讨价还价。她虚张声势，态度强硬，“大胆地把和谈推向濒于破裂的边缘”，给英格兰争取到最好的结果，因为“王国的利益才是她决断的原则”。
在处置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的问题上，伊丽莎白一世将一个国王的头脑、手腕和果敢表现得淋漓尽致。玛丽是亨利八世姐姐的孙女，按照世系，她是英格兰王位的第二继承人。但是天主教徒们认为，伊丽莎白一世是私生女（因为教皇从未承认亨利八世与其母安妮·博林的婚姻），玛丽才是合法的女王。1566年，玛丽与丈夫达恩利公爵关系破裂。1567年，达恩利的住所被炸，他企图逃跑时被抓住勒死，此事件也成为一桩悬案。数月后，玛丽与第三任丈夫结婚，但遭到苏格兰贵族的反对。她被迫将王位传给1岁的儿子詹姆斯，并在1568年远赴英格兰避难。从亲戚关系上说，伊丽莎白一世是她的表姑。
英国埃克塞特大教堂展出的艺术装置《王室珠宝和加冕礼》，旨在重现王室珠宝和加冕礼的盛景。图为伊丽莎白一世的投影。
玛丽的到来让伊丽莎白一世大感为难。玛丽是天主教徒，如果把她留下来，可能引起国内天主教徒反对自己；如果让她离开，她最可能去的地方是法国，因为玛丽的母亲是法国人，她本人5岁时就被送到法国宫廷生活，在成为苏格兰女王之前，她的身份是法王弗朗索瓦二世的王后。那时候，她曾把英格兰的纹章加在自己纹章的角上，公开宣示对王位的权利。伊丽莎白一世决定让时间化解这个难题——借口调查玛丽是否与达恩利之死有关而将她囚禁长达18年。1586年，一起暗杀伊丽莎白一世的阴谋败露，主谋正是反对她的天主教徒。伊丽莎白一世意识到，只要玛丽在世，她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1587年，玛丽被执行死刑。
位于伦敦舰队街一幢建筑上的苏格兰玛丽一世女王的雕像
伊丽莎白一世曾将苏格兰玛丽一世女王囚禁在伦敦塔长达18年，后将其处死。此幅油画表现的是玛丽被送往伦敦塔。
然而造化弄人，当1603年伊丽莎白一世去世后，继承英格兰王位的竟是这位被她处死的苏格兰女王的儿子——詹姆斯六世，他即位后称英格兰的詹姆斯一世，开启了斯图亚特王朝。在这个王朝的最后阶段，接连诞生了英国的第三和第四位女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