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当下的艺术博物馆,已经有了成为一个庞大的信息综合体的趋势,逐渐从单纯的数字化建设转变为对数字艺术博物馆这一全新的智识系统的探索,对外信息传播也从对观众的单向输出变成与观众的双向交流。今年国际博物馆日的主题就定为“博物馆的力量”,并将其阐释为三种力量,即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力量、数字化与可及性创新的力量、通过教育进行社区建设的力量,三个视角不仅探讨了博物馆为周围世界带来的积极变化,而且为建构生长型的艺术博物馆形态提供了可能性。在日前举办的文旅中国元宇宙首届生态大会上,中国国家博物馆馆长王春法就指出,近年来,按照中央统一部署,国内博物馆界积极行动,纷纷将传统业态逐步向线上拓展、向云端延伸,通过搭建全沉浸交互式展厅、打造“云游览”“云观展”、运用虚拟数字人进行导览、发行文博类数字藏品等多种方式,积极探索和拓展元宇宙在文博领域的应用。而在2021年,全国各类博物馆线上展览已达3000余个,网络总浏览量超过41亿。
那么,如何在一个信息化的时代背景下,利用数字技术,让艺术博物馆更好地、可持续性地为全社会提供更高质量的公共文化服务?数字艺术博物馆的发展和建设、技术领域的探索和实践以及数字艺术博物馆的期望和挑战,无疑都已成为业界高度关注的议题。
一 · 我国艺术馆数字化建设面临问题
(一)观众体验及文化传播效度有待提升
展览馆工作的核心是对艺术所蕴含丰富价值的研究与传承,这一点不能因技术而改变。苏东海先生曾指出,技术只是方法,而不是目的,要警惕技术主义。但近年来,由于艺术馆事业的快速发展、自身专业人才匮乏等原因,部分艺术馆存在陈列展览制作中过度依赖展陈公司的现象。这些公司通过大量使用多媒体等高成本辅助展具设施以确保利润空间。在此背景下,艺术馆的多媒体技术应用普遍采用以文物呈现为主体的高清投影、全息成像、“观众触摸—屏幕反馈”等单向的传播模式,缺乏对观众兴趣的主体性激发与认知建构特点的关照。当展览过分依赖于声、光、电等技术,易让观众眼花缭乱、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视觉特效,出现技术喧宾夺主的现象,从而影响展品文物魅力的展现与价值信息的传递。有研究表明,人认知事物最底层的作用机制是“隐喻”(相似性)和“转喻”(相关性)。若无法建立新科技设备所传达的文物信息与观众自身相似或相关的人、事、物的认知联系时,则无法激发他们进一步浏览与探究多媒体的兴趣,利用科技使文物所承载信息活化的使命也无从实现。
(二)数字展陈与数据开发队伍亟待拓展
我国艺术馆行业各项业务工作的推进主要依靠政府提供财政资金、人力与技术保障,存在支持力量过于单一的问题。国有艺术馆资金主要有四部分来源:一是本级财政预算;二是财政部每年下达的中央补助地方艺术馆纪念馆免费开放专项资金;三是中央地方共建国家级艺术馆可获得中央财政的专项经费(目前全国范围内只有11家);四是其他专项资金。因涉及藏品管理、展览展示、观众服务等多个层面,艺术馆数字化耗费的资金量较大,但我国大多数艺术馆仍处于资金吃紧的现状。作为非营利组织,艺术馆受限的资金与紧缺的人力极大阻碍了庞大数量的藏品与文化资源的数字化开发与利用。
(三)数据开放与数字资源利用有待破圈
艺术馆的公共性是其作为非盈利机构的核心属性,而将其收藏的数字资源信息进行在线展示与利用成为公共信息民主化的重要一环。目前,艺术馆数字资源开放已经成为行业的大趋势。许多世界知名的艺术馆机构都相继加入了由知识共享组织(Creative Commons)发起的“CC0无权利保留协议”(Creative Commons Zero),即放弃对于作品或藏品的著作权财产权利,公众可任意下载艺术品图片而不用支付版权费。一些艺术馆公开的文物数据资源数量如下:美国史密森尼博物学院(450万张图像)、荷兰国立艺术馆(60万张)、纽约大都会艺术艺术馆(49万张)、卢浮宫艺术馆(48万张)、洛杉矶盖蒂艺术馆(16万张)、台北故宫博物院(7万张)等。与国际同行相比,我国艺术馆在数字资源开放共享方面的力度有待增强。据统计,在“十三五”期间,我国共公开346万件可移动文物数据信息,仅占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数量的3.2%。不同场馆依据自身文物数据资源所创建的云展览、数据库、云课堂等公共文化产品及衍生的文化产业商品在数量与质量上存在较大差别,文物资源的社会与经济效益有待进一步挖掘。
二 · 国内外数字化艺术馆案例分析
(一)韩国国立博物馆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是韩国最具代表性的国家博物馆,随着世界博物馆逐渐向数字化发展,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通过d'strict推出了一种全新数字体验环境的展览,通过360°全景+VR+3D+8K在其常设展厅中营造全新数字体验环境。该馆开设了“沉浸式数字画廊”,利用博物馆的藏品,让游客通过沉浸式视觉内容体验丰富的文化遗产。通过投影在巨大的360°全景屏幕上的数字视频,游客可以身临其境地感受高句丽古墓壁画,仿佛置身于真实的陵墓之中。游客还可以通过触摸屏与画面中的人物进行互动。
(图片:韩国国立博物馆丨来源:展博设计)
可以通过触摸屏让画上的人物对他们的手势做出反应。还可以通过虚拟现实看到未展出的藏品并虚拟参与保护。从前墙、左右墙和天花板四个面投放3D数字影像,再现了高句丽古墓的壁画,游客仿佛站在真正的陵墓内。
作为历史之路上著名摄影区的中心,敬天寺十层石塔是艺术馆最受欢迎和标志性的亮点之一。在这一令人激动的新景象中,宝塔雕刻中的故事,如《佛陀生平》等,在耀眼的灯光下被重新演绎。
(图片:韩国国立博物馆丨来源:展博设计)
广场上的沉浸式数字标牌提供了丰富多样的互动体验,有“活起来的绘画”“朝鲜活字”“变化的时间”等。
(图片:韩国国立博物馆丨来源:展博设计)
(二)英国无框创意数字艺术中心(Frameless)
英国无框创意数字艺术中心(Frameless)是英国最大的永久性数字艺术画廊,其占地面积30000平方英尺,拥有4个独特的画廊。该中心是一个全新的文化丰富、沉浸式、多维度的艺术体验,它距离大理石拱门和牛津街只有几步之遥。
(图片:英国无框创意数字艺术中心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该项目画廊空间是由Artscapes UK策划;艾美奖获得者FiveCurrents也参与该项目制作。Frameless凭借着超过4.79亿像素,100万流明的光线,将传统艺术体验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在观看艺术品同时,还伴随着由158个先进的环绕扬声器播放着古典和现代音乐。Frameless将用于40幅杰作的互动展示包括康定斯基、莫奈、塞尚、卡纳莱托、克里姆特和伦勃朗的作品。第一个画廊是投影与镜子的结合,带领观众踏上一段令人费解的旅程,从超现实主义到象征主义,再到后印象等等。
(图片:英国无框创意数字艺术中心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在第二个互动画廊《Colour in Motion》,在运动跟踪的帮助下,你可以用自己的手势和动作来绘画。
(图片:英国无框创意数字艺术中心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第三个画廊一切都是你从未见过的规模。当你从文艺复兴到浪漫主义再到后印象派,你会浏览每一幅画,始终以你为中心。
(图片:英国无框创意数字艺术中心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最后一个画廊致敬了抽象艺术的先驱们。他们的艺术不是世界的镜子,而是对世界的不同表达,使用生动的色彩、形状和形式。
(图片:英国无框创意数字艺术中心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三)美国纽约沉浸式数字艺术馆
(图片:纽约沉浸式数字艺术馆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Hall des Lumières是由IMC与法国知名博览文化工作室Cultwrespacwes联合打造。这也是Culturespaces在北美落地的首个文化艺术馆。
“Hall des Lumières”场地位于曼哈顿下城翠贝卡区的移民工业储蓄银行大旧址的一楼与地下一楼,占地28000平方英尺,拥有40英尺高的天花板和华丽的装饰细节,未来或将成为纽约数字艺术展览的重心。
(图片:纽约沉浸式数字艺术馆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移民工业储蓄银行是纽约市第一座美术风格的摩天大楼,由Raymond F.Almirall设计,高187英尺,14层高,他选择了一个H形的平面图,让自然光照射到房间里,从外面给人一种镜像双塔的感觉。修复工作保留了原有的建筑细节,包括天花板门灯、存款单台和银行出纳员窗口,同时在空间后面建造了一个平台,让参观者可以从更高的角度观看展品。
(图片:纽约沉浸式数字艺术馆丨来源:艺术馆展陈资源星球)
在主厅下方,银行以前的金库也被改造成一个较小的当代作品画廊。客人通过巨大的拱顶门进入,便能发现内部反映当代视频艺术投影的镜像空间。
三 · 我国艺术馆数字化发展路径建议
(一)以观众认知体验为中心提升文化传播效能
数字化技术研发要贯彻“以人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以“适用”为原则,目标是增强文化遗产的传播力、吸引力与影响力。一方面,应创新数字内容供给,进一步聚焦信息传播特点,从观众的既有认知出发,除叙述物质文化发展史与政治史以外,通过挖掘文物及背后的人(制造者、使用者、传承者、修复者)在地域、行为、经历、态度等与观众相关或相似的人格化信息,构建物与人的认知关联。在数字媒体的叙事中加入“亲历者”视角,引导观者开展主体性探索,在交互中体验“物”在重大历史事件中的意义和作用,塑造与文物主体同时空的共情触动与内省体验。另一方面,应进一步加强人工智能在人机交互领域的应用,通过语音识别、机器视觉、人工神经网络等技术,即时捕捉观众的声音、表情、动作及思想,实现观众对文化数字内容需求的实时感知、分析和预测,深度学习知识图谱技术,将对应的文物资源进行有效提取、组合与转译,将中华文明独特的世界观、价值观、历史观等精神标识以可视化、个性化、趣味化、互动化方式加以呈现,更好地实现“物-人”对话与“人-人”交流,促进优秀传统文化内涵的理解、传播与分享。
(二)大力促进社会力量
广泛参与文物数字化建设
应充分利用“互联网+”技术,搭建博物馆事业工作协作平台。通过工作众包、知识众创、资金众筹等方式,激发政府、企业、高校、民间等社会力量在智力、资金、技术资源上的参与。可根据博物馆数字化工作的不同特点,按照员工、高校科研工作者、志愿者、热心网友等角色定制不同权限,发布数据录入、程序开发、创意设计、说明牌撰写等相关任务,以项目分包形式解决艺术馆在智力、资金、技术方面资源不足的问题,更好地完成艺术馆在数字化建设、知识传播与保护利用的任务。此外,通过对说明牌撰写等数据的收集分析,艺术馆还可以了解观众的认知需求与兴趣点,以此完善与扩展相关展览阐释,实现对自身业务工作的迭代提升。
(三)拓展数字文化传播渠道
构筑文化消费新场景
应进一步加强数字资源领域的开放共享,通过单边与多边的合作框架机制,统筹不同国家藏品的数字资源,以文明交流互鉴为主题,搭建更系统、更全面、多语种的文物阐释与数字体验线上空间,不断拓展中华文化传播的渠道与边界,携手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鼓励个人、公司和政府将文物数据用于自身发展、产品创新与社会治理。推动艺术馆本体空间及数字资源有序、合规、适度地融入元宇宙世界创建,推进数字资源在网络视听、在线演艺、游戏动漫等数字文化消费新场景中的应用与创新,让信息触达更多博物馆“非观众”群体,助力文化产业提质升级。
编者后记
随着数字经济快速发展,数字技术也在迅速向各个领域渗透。据有关数据显示,我国数字经济规模已达到50.2万亿元,稳居世界第二位。元宇宙火爆又为数字艺术发展提供了一个新契机。随着“数字原住民”Z世代正在成长为文化艺术消费的主力军,数字艺术也将成为文化艺术消费的主力军,未来数字体验的发展将会迎来前所未有新风口。
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学院卜希霆教授表示,数字技术正在深度融入时代的文化表达、艺术创作、文旅消费与情感共鸣,其应用前景日益广阔。在国家数字文化战略推动下,愈来愈多数字文化空间深耕沉浸式体验,依托特定空间氛围创意营造,通过细化空间布局、精心安排视角、设置微景观等方式,让观众在不同环境中领略不同风貌,进而参与互动;或是创造条件让观众自由选择空间动线,边走边融入各种动态展示,营造虚实共生的沉浸式博览体验路径,充分调动观众的个性化参与。但数字化是文化的新的表达方式,“化”的过程本身便要实现科技与艺术的融合,既要运用时代先进技术,也要注重艺术创意表达。数字化的内容如果不能比实物的内容更吸引人,便失去了数字化的意义,因此这也给各类传统的文化生产与服务供给机构与企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仅要专注技术,还要熟识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