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京师自来水厂的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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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2 15:57 来源:中国档案报
北京是一个乏水城市，据记载，19世纪末北京街巷共有饮用井1000多眼，但绝大部分是苦水井，甜水井数量极少。西郊玉泉水，作为指定宫廷用水，专供皇室使用，百姓生活用水的窘况一直得不到改善。清末，一些“开眼看世界”的有识之士和力推“洋务新政”的政府官员审时度势，呼吁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效仿西方治理城市的体系，建设北京自来水系统，解决民生用水难题。
❖ 北京自来水博物馆
听闻此消息，西方国家密切关注，“津、沪等处华洋各商争订机器，巧揽强售，诡计百出，其开价在二三百万两以外”。
最早提出承办自来水的西方国家是比利时，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比利时洋商便放出风声想承包建设，但清政府并未理会。随之而来的是美国，光绪二十七年，美国商人田夏礼和刘承恩先后表示愿意承造自来水工程，清政府借口“北京大局初定，风气未开，街道工程一切事同创始，自来水一时未便安设”，也未允准。光绪三十三年，西班牙驻华公使贾思理照会外务部，表达了承办愿望：“本国代表人李色利雅禀请……联合中国资本家合办”。照会中附有预先草拟的《北京自来水公司合同》和《北京用自来水之益处》。外务部与民政部磋商后认为，西班牙与美国诉求相似，也应予以拒绝：“查京城街道安设自来水管系属地方要政，应由中国自行筹办。”西班牙申辩道：“从前外人初次请中国政府允让修造铁路、建设电线并开矿，中国亦曾驳未准。乃如今中国已有修造铁路、电线，并有外人开采矿产之事。”并承诺，工程每赚一百分利，纳中国政府二十五分，但清政府仍未采信。
❖ 早期制水工作流程
对此事最上心并与清政府拉锯最久的是奥匈帝国。光绪三十三年，华商金辅清等人向民政部禀请设立京师自来水公司，但没等民政部和农工商部核准，便与奥匈帝国商人万尼科拟订了自来水机器货物草合同和聘请工程师草合同。直到《京报》赫然刊登出清政府委派周学熙总理自来水事务的新闻时，奥国驻华公使师特克急忙到外务部交涉，希望周学熙能继续与万尼科履约。外务部经过反复与民政部、农工商部商议，最后致函奥使：“查金辅清等请办京师自来水既未经农工商、民政两部批准，所举代表人与万尼科订立购买机器、聘请工程师合同亦未禀报该两部有案。”拒绝了奥国的请求，并指明其“所订合同自系个人私事，无关交涉，其应如何商结之处，仍由该商等自行清理”。
光绪三十四年，经农工商部尚书溥颋等人奏请，清廷批准了自来水公司筹建之事，公司定名为“京师自来水股份有限公司”，性质为招商集股的官督商办企业，总经理为周学熙。周学熙，安徽至德（今东至）人，曾任直隶按察使、长芦盐运史，“前在直隶历办工艺局厂，成绩昭著”。其父为周馥，曾历任清朝封疆大吏，和袁世凯是儿女亲家。
自来水的筹办并非易事，首先，北京地处内陆，远离大江大河，加之北方特有的干旱天气，水源堪忧；其次，清末政府囊中羞涩，筹资问题也令人头疼；再次，工程所需大量精密设备及配件本国无出，必须依赖进口。周学熙等人为此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
寻觅水源方面，几经变更。光绪二十四年，兵部候补主事费德保便主张“取水来源，最善在西山各泉提吸，因势利导，水清源近，即可将水管通入内城以供天厨之用”。光绪二十九年，美国大学堂教习维理士考察了北京城内煤山、城外西山的土质石层，论证能否挖深。光绪三十三年，奥商与华商合作寻找合适的水源地，最开始找到“得胜门外有沙河一道，距城四十五里，又清河一道，距城十五里”，后来发现沙河水量不大，清河闸多汲取不便，而沙河和清河交汇处的孙河水流充沛，孙河“上游来源发自黑龙潭、玉泉山、兴隆口三处，流至沙子营为清河、沙河交汇，孙河为其下游，又其下为通州温榆河，直趋东南，由天津北塘入海……查该河水势源远流长……俾供京城自来水之用”。次年，周学熙总理自来水事务后，也带着工程师进一步勘探，发现孙河确实是最优的水源选择，于是建造起孙河水厂和东直门水厂两座水厂，把孙河送来的清水在东直门水厂制成自来水成品，再接入市区管道。自来水配水管“自东直门水厂起，经东直门内大街、北新桥，向南经东四牌楼、东单牌楼、崇文门，向西经前门到宣武门，向北经西单牌楼、西四牌楼到平安里”，全长约20万米，共安装480多个水龙头，约每430米长的水管就配有一个水龙头。
❖ 奏为筹办京师自来水公司应请刊发关防事
集股筹资方面，来源民间。《辛丑条约》签订后，清政府每年须向各国支付巨额赔款，财政状况捉襟见肘，无力拨巨款修建自来水工程。为尽可能地筹足款银，北京自来水公司采取招商集股方式，发行了300万元股票。股票分为30万股，每股10元。同时，公司明文规定：一是不接受外国投资，“本公司专辑华股，不附洋股。凡系本国人民，无论官、绅、商、庶均可入股，一律享股东之权利”；二是在运营头三年，天津银号每年筹拨银15万两作为财政担保。这样一来，不仅激起了国人的爱国之心，也打消了大家对投资风险的疑虑，三个月后300万元便筹集到位。
设备购置方面，依赖进口。近代中国积贫积弱，科技水平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生产设备和专业人才极度缺乏，无法自行制造建设自来水系统所需的供水设备，必须从外国进口。自来水公司考虑再三，决定向曾创办天津自来水的一家德国公司——瑞记洋行订购设备。随即，双方签订了合同，对机器质量、工程人员、运抵时限等做出规定。
北京自来水公司历时二十二个月，至宣统二年（1910年）二月，各项工程都已经完工，但如何将自来水这种新生事物向民众推广，是摆在公司经营者面前的一道难题。于是，公司在开始营业的一个星期内，安排了一个赠水活动，以扩大自来水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即选择市区一些热闹地段，聘请水夫从每天早上8点至11点、下午1点至4点“放水奉赠，不取分文”。
❖ 北京自来水厂旧址
同时，自来水公司还使用广告这种商业推广方式向民众介绍自来水，收到显著成效。《爱国报》《北京日报》《帝国日报》等均刊登白话文广告：“水这个东西，是人人不可离的，一个不干净，就要闹病，天气暑热，更是要紧。所以开市以后，凡是明白人，没有不喜欢这个水的”。
❖ 自来水白话广告
但喝了一辈子井水的北京人对自来水多少还是心存芥蒂，特别是冬季，溶在自来水中的冷空气形成白色水气泡，导致水龙头放出的水呈现白色，有人称之为“洋胰子水”。自来水公司为了消除疑虑，又登广告辟谣：“这龙头乍放出来的水，带一点白色儿。这个白色，并不算什么毛病，拿着显微镜细细地瞧，全是极小的白水泡儿。因这个水，起孙河汲上东直门的水楼子，借着楼子上的压力，然后再送到各街市的龙头。水楼子高，压力大，又遇着这个冷天，那水管子里面有些冷气，被水的压力催得紧，一时散不尽，就跟着水一块儿出来了。所以水里头有些白泡儿，不过一分多钟的时候，那水泡就化得干干净净，这个水就全变清了。有不知道的，以为是管子洗不干净，又说跟洋胰子水一样，殊不知这个道理，一说就明白了，大家就不致误会啦。”
❖ 东直门城楼与远处的水塔
免费试用阶段结束后，从宣统二年二月初十起，北京自来水公司正式向市民售水。市民向公司购买水票后，凭水票到水龙头处购水，一个铜元买两张票，可取两担水。公司在前三个月还进行促销活动，水价减半，每个铜元可买四张水票，取四担水，使用期限为一年。水龙头由水夫看管，每天除了中午休息外，从早6点到晚6点，均可持水票购水。
❖ 农工商部为京师自来水公司推广管线所需材料机器请再免税一年事奏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