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村:西周的解谜大门
班固在《汉书》里给后世留下一个典故:“分为二周,有逃责
如此,史料中其实存在着两个经济状况截然不同的周王室。孰真孰假,孰富孰穷,随着周朝的日渐远去,似乎不可能再考证得清楚。但世事往往就是这么难以预料,20世纪20年代,河南洛阳孟津平乐镇,一个名叫金村的地方,开启了解谜的大门。
金村的发现与盗掘
2000年开始,安大略博物馆启动对馆藏金村文物的调查项目,经过10年时间的整理与核对,共统计出1182件登记在册的金村古董。而金村里的宝物,正是昔日周天子和其余王室成员的收藏。
一个加拿大的博物馆,为什么会有如此多来自金村的收藏?金村又是何时、通过什么方式被发现,至今没有学者找到切实的记载。当地传言是1928年的夏秋之交,下了数日大暴雨之后,村东边的农田忽然垮塌,露出一个大洞。胆大的村民进洞查看,居然发现了编钟,金村从此再现人世。虽然故事传奇,但如今推想起来,却是漏洞百出。至于年份为1928年的说法,学界也有异议。民国“敬亭山房”古董店的老板吴圭洁在20世纪80年代便回忆说金村是1927年始遭盗掘,其《洛阳古玩行史话》称:“1927年冬,挖掘古物之风又移到东乡金村一带。因这一带刚开始发掘,城内古玩商人离这里又远,村人就将金银器拿到郑州卖给银楼。铜器、玉器直到次年正月始以两千多元价钱卖给本村张资美、张锡卿、王道中三人。”
不论真相如何,金村现身之后立即遭到洗劫和盗卖则是公认的。民国军阀混战的局面,令政府根本无暇对国家文物进行妥善的保护。在这样的背景下,金村这一宝库想毫发无伤,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吴圭洁口中的张资美,就是跟文物贩子合伙的当地豪强。金村出土的宝物,被张资美带到周围的大城市,如郑州、开封销售。张资美等人从中获取的暴利已经难以统计出详细的数目,吴圭洁说有23万元,放在当时可谓天文数字。要知道,1927年大作家鲁迅的月收入也不过300到350元左右。
安大略博物馆现藏的金村文物,自然也是这一时段内出资在河南盗买的。这里面的中间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传教士怀履光
命运的转折出现在1907年。怀履光被选为代表,参加上海举办的“中国百年传教大会”。加拿大圣公会很快决定,将怀履光派往还未建立分支机构的河南创建教区。1909年11月30日,怀履光在多伦多市圣詹姆斯大教堂被立为主教,次年3月他来到开封,吸纳了河南第一批圣公会教徒。不得不说,怀履光的传教成绩相当“优异”。到1934年怀履光退休时,河南圣公会主教区共有传教士30多人,包含开封、郑州、洛阳、商丘、新郑等17个牧区,吸收教徒1000多名。
怀履光。从1925年起的之后10年里,怀履光作为安大略博物馆的代理人,在中国四处收购珍贵文物。
圣公会势力能扩展得如此之快,跟怀履光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与民国政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脱不开。1911年河南灾荒,怀履光出任“华洋义赈会”会长,向民间分发后来被称为“圣公会青豆”的东北豆。无独有偶,1920年河南再次受灾,又是怀履光任“河南救灾基金会”会长,他从加拿大政府和民间,共募集了60万加元、8000多吨土豆和谷物。此外,怀履光还做过“河南公共卫生协会”会长、开封“红十字会”会长、“国际反鸦片协会河南分会”会长。民国政府从袁世凯开始,前后给怀履光颁发15枚勋章作为表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热心于慈善事业的传教士,却同样也是金村文物流散异域的推手,人性之复杂实在令人难发一言。事情源自1924年,怀履光回多伦多休假期间,他结识了查尔斯•柯雷利
自从怀履光跟安大略博物馆搭上线,利用自己庞大的社交关系网和丰厚的财力,他在接下来的10年里,至少搜集8000多件中国文物。金村宝物正是其中名头最响的一部分。
不止金村:朱好古画作出洋
也就是说,不止金村的宝物,怀履光送至安大略博物馆的文物还有很多,这里展出的中国宝藏中最为宏大的壁画《弥勒佛说法图》,同样是他的“业绩”之一。《弥勒佛说法图》长11.11米,高5.22米,极其壮观,原本是山西稷山县兴化寺内的壁画。画中共有23个人物以及2只迦陵频伽
如此宏大精美的壁画,难怪被媒体称作“唐代以后中国古代寺观壁画最好的作品之一”。它会不会出自某位名家之手呢?这个猜想在学者们的努力下,找到了有力的证据。1926 年,考古学家李济考察兴化寺时,意外发现后殿北墙上的部分画工题记:“时大元国岁次戊戌仲秋蓂生十四叶工毕。”元世祖忽必烈是1271年才定国号为“大元”的,故而学者们认定,这里的“戊戌”年指元成宗大德二年
怀履光的学生还另外抄录下一条“时大元国岁次庆申仲秋蓂生十四叶工毕”的题记。庆申应该是庚申的笔误。壁画如何能有两个完成时间?据推测,这和元代时候山西频发地震有关。元代山西共有28年发生地震,尤其是大德七年
有意思的是,1950年,永乐宫纯阳殿南壁的画工题记被发现,此处壁画的创作团队依旧是朱好古及其门人。翻看山西各版地方志,提及朱好古的不在少数。清代刊本《平阳府志》卷二十七“方技”称朱好古出身襄陵
《弥勒佛说法图》从寺中流失的时间不明。据说1920年,有军阀看上兴化寺壁画,想将其出售换取军资。寺中僧人遂赶忙将壁画割下运走,自此下落不明。兴化寺早就荡然无存。不过通过怀履光留下的信件,可知寺中另一幅壁画《七佛说法图》在1924年就已经被剥离。而《弥勒佛说法图》只知道离寺之后被藏匿于太原。
1928年,怀履光得知这幅《弥勒佛说法图》的消息,赶忙将照片发给查尔斯•柯雷利,并建议他立刻筹集资金,不要错过这一精美的艺术品。当年11月,由北京宝珍斋的古董商葛春华出面。双方以5000元的价格成交。1929年1月,已被分割成63份的《弥勒佛说法图》从太原出发,由火车送到正定、天津,随即从天津漂洋过海,2月29日抵达美国波士顿,之后再经火车来到多伦多。柯雷利后来说,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仅凭几张照片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怎么修复这幅遭到严重破坏的壁画,却成了一个老大难问题。柯雷利几经周折,最终找到毕业于哈佛大学、在福格艺术博物馆工作的乔治·斯托特设计方案。经过小心翼翼地五年复原工程,壁画终于向公众展出。而在《弥勒佛说法图》两侧,还有相对而立的两幅壁画,被命名为《神仙赴会图》,计65平方米。跟《弥勒佛说法图》清楚的来源不同,《神仙赴会图》的所属寺院、被盗时间都无法确证,有说它来自山西龙门寺,有说则是平阳万圣观。此图描绘了道教万神朝拜的场景,众神分东西朝向中央神坛。西制31位神祇,为天、黑杀、三台、南斗六星、老子、东华帝君、金母、十二元辰。东壁28位,依次是天蓬、真武、北斗七星、北极大帝、玉皇大帝、后土、五星、五老。这一绘画与永乐宫三清殿壁画在风格和图像上相似。两者应该同出一个祖本,但绘制于不同时代。
推测大约是1928年,《神仙赴会图》被运到日本并遭到切割。几年后,壁画整体再被运输至美国纽约。1936年,商人打算将已经切割成几十份的壁画一块块卖出。柯雷利再次大手笔将所有壁画一并买走。第二年,分为两份的《神仙赴会图》修复完成,其后便与《弥勒佛说法图》一道在怀履光主教大厅中展出。
1930年,国民政府首次颁布《古物保护法》。次年,《古物保护法施行细则》实施。这一法案使得能够合法运送出境的我国文物数量大减,购买的成本也越来越高。于是,1934年,怀履光彻底结束了为安大略博物馆代购的使命。他归国后在多伦多大学担任教授,创建该校的中国研究系
怀履光与中国文物的故事说完了,可是又何止怀履光呢?安大略博物馆的这些文物,离开祖国已近百年。但它们以及其他流失海外的文物在国内的研究不会就此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