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造神艺术浪潮中高庙人的神异之作

早前，考古报告《洪江高庙》的出版，是继《凤舞萧湘：桂阳千家坪出土陶器》后，高庙文化考古的又一重头报告。近日，于湖南省长沙市举办的高庙遗址保护与利用研讨会，再次确认了高庙文化在中华文明发展进程中的价值及地位，成为高庙遗址考古研究与保护利用的重要里程碑，更是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深入实施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把中国文明历史研究引向深入”的重要举措。

高庙遗址的发掘，是湖南史前考古的重大收获，特别是遗址下层出土的陶器——主要是白陶上刻画的纹饰，日乌（阳鸟）、獠牙神面和太阳符号这三个艺术要素，它们不仅前所未见，而且令人感到神秘莫测。高庙白陶上刻画的纹饰之多样，构图之奇异，不仅改写了史前艺术史，而且揭示了古代信仰形成的一个重要源头。人们惊叹考古报告中精美的纹饰插图与照片，甚至难以相信这样的奇迹出现在七八千年以前。

高庙文化白陶簋

外底饰深红彩绘太阳纹

人类社会早期的思维方式比较原始，对事物、自然属性的认知存有局限，由于天体中太阳的变化，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类的生活，因此有关太阳崇拜的精神理念分析在考古中成为一项重要工作。高庙遗址出土陶器上刻画的以獠牙兽面、凤鸟、八角星和太阳为主要母题的戳刻纹饰图案是高庙文化白陶艺术的主要意象，大量图像十分清楚地反映了古代人们对太阳的崇拜和祭祀，这些文明符号对研究中华文明起源的核心元素构成重要价值。

按照这些纹饰所表达的主题或题材，我们首先来看自然星象类，主要包括太阳纹与八角星纹。高庙遗址出土的白陶上出现的太阳图形，更多是以“十”字架构为基调，构图有诸多变化，都是太阳的象征，这样的符号在许多民族中都得到认同，但只有高庙人才会将太阳描绘得非常多姿多彩！在《洪江高庙》考古报告陶器纹饰上，我们见到了年代最早的八角星纹刻画，这是迄今所见年代最早的太阳的一个标志性符号。

高庙文化陶器纹饰

其次，用“T”字形符号象征太阳，是獠牙神面的简化形式，也是太阳神面的简化形式。高庙文化白陶上刻画的獠牙神面数量很多，构图出奇地一致，令人非常惊讶。獠牙神面最常见的是正面视图，也有侧面构图，常常出现在鸟翅位置，有时又见于鸟体中心位置，或是直接生出双翅飞翔等。这些图案形状变化不定，长短钝利细部表现有些不同，但是都可以确定为獠牙之属，这样就让我们确认獠牙也是高庙人认同的一个重要符号。高庙人所绘獠牙神面即是太阳神面，獠牙神面信仰体现的是太阳崇拜。另一方面来说，由于“T”字形符号，它出现过的位置，例如鸟体附近、鸟翅之中等，都是在太阳图形和獠牙神面出现过的位置，也即是说，它是可以替代太阳图形的符号，是太阳的象征。

高庙文化白陶簋

外底饰獠牙兽面纹

最后，太阳以獠牙为标志，日乌也以獠牙为标志，然而日乌有时就刻画出獠牙，或者它就是太阳的化身。在洪江高庙和桂阳千家坪出土陶器上，几乎是无器不日乌，仔细观察那些陶片，鸟首鸟翅的刻画随处可见，可以说高庙人对日乌是心怀虔诚信仰的。观察中初见白陶上的日乌图像，似乎是千篇一律，小眼，大头长喙，左右伸展着宽大的翅膀，一般却只有半个鸟身，无下半身，见首不见尾。这其中展翅飞翔中的日乌，它并非是孤独的旅行者，图像中的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是与太阳图形同在，是名副其实的日乌。其实，古代在日乌与太阳之间，是可以画等号的，日乌就是太阳的另一个符号。可见，高庙白陶艺术表达的中心意境是太阳崇拜，无论是日乌与獠牙神面，都是一曲太阳颂歌，是我国史前人类的艺术经典和思想宝库，也是目前所知最早的艺术高峰。关于太阳崇拜信仰的确立，太阳神话艺术的创造，我们现在所能找到的最早证据，是高庙人，是高庙文化，年代早到距今近8000年前，在文字没有出现的时代，符号已经形成体系，是高庙人创造了史前文明时代的符号艺术体系。

我们拭目以待或有一天，太阳崇拜信仰确立、太阳神话艺术创造的时间起点会被刷新。当下要对高庙遗址进行最好最妥善的保护与利用，让社会大众及子孙后代共享这一份辉煌灿烂的史前文化遗产，这是探寻中华早期文明、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保护传承的一项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