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古画，看“古人撸猫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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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5 09:30 来源:国家人文历史
养猫，与养其他的小动物其实有很大的不同。以另一种小动物——狗为例，它们听话、忠诚、易被驯服，而猫和人的关系却大不一样，养猫的人都会自称为“铲屎官”或“猫奴”，而将猫称之为“猫主子”。这么说，有些自嘲，但还是传递了一个事实：猫咪是不易被驯服的。
古人养猫，跟现在的情形差不多。为什么这么说呢？有大量的养猫画面，被古代的画家记录了下来。
世界上已知最早养猫的记录，出现在古埃及，时间大约距今3500多年。当时古埃及人开始饲养家猫。这段历史，可以从尼罗河畔神庙的壁画上找到证明。其中的一个生活场景是猫咪镇守在他们家园的角落。
《猎鸟图》（局部）（图©内巴蒙墓地壁画，大英博物馆藏）
最初，猫咪们靠捕捉老鼠为人类立下赫赫战功，这些内容早已铭刻在历史深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猫咪逐渐被神圣化，被人赋予更高的地位。还是在古埃及，猫咪一度被奉为神灵，被人膜拜、祭祀。
“喵星人”最早进入中国古人视野中，是什么时候呢？可靠的记载是在西周。《诗经·大雅·韩奕》中记载：“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诗经》里的“大雅”部分，创作于西周时期，作者大多是贵族。诗句将猫、熊、虎相提并论，可以推测，猫在当时还是一种没有被驯化的野兽。
而最早有关家猫的活动，还要向后推迟数百年。《礼记·郊特牲》中写道：“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这里“迎猫”是古代“八蜡”之一。
所谓“八蜡”，指的是八种与农业有关的神祇。其中之一的“迎猫”便是迎祭猫神，以祈求猫能够消灭田鼠，保护庄稼。由此可见，在那个时候，中国人已经开始驯化猫，并利用它来捕捉老鼠。
基于这种记载，学术界一度有这样的猜测：家猫是在西汉或稍前，通过与西域的贸易往来而进入中国的，一般认为是由波斯商人带入。但这其实是个误解，因为由波斯商人传入中国的是“波斯猫”，而不是我们中国人广泛熟知的“猫”。
（图©清代沈振麟作，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猫竹图》
我们熟悉的“中华田园猫”，作为土生土长的喵星人，早就在中华大地上扎根已久，繁衍生息。
因为捕鼠立下战功，猫咪不断地被人类尊崇，很快就被引入人类居住的地方。再到后来，猫咪又走下“神坛”，成为世俗社会的伴侣。
接下来出场的这件文物，很像我们现在熟悉的“猫咪文创”。就是经常在国宝类综艺节目上亮相的“狸猫纹漆食盘”。
这是一件“食盘”，是古人用来吃饭盛菜的盘子，出土于长沙马王堆汉墓中，现藏于湖南博物院。
这件漆盘非常圆润，整体呈现暗红色，伴有黑色的花纹，可爱的“小狸猫”便藏在印花之中。
看到这里，你的第一反应可能是：啊，这也能看出来是“猫”？这是哪位“灵魂画手”的杰作啊？确实，这个“狸猫”的确有些抽象：圆圆的眼睛，如蝌蚪一般的身体，长着尖尖的耳朵，配上又细又长的尾巴，一下子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一只狸猫。
原来，像这样的食盘，马王堆汉墓中共出土了30件，每一件上面都有“猫”的图案：有坐着的、趴着的、背身的、卷曲着尾巴的。它们组合在一起，堪称西汉时期的“狸猫系列周边”。
古人画这些猫猫花纹到底是做什么用呢？仅仅是因为好看、好玩吗？
西汉时期，人们用餐实行分餐制，餐具被放置在很矮的食案上，很容易被老鼠偷食。这时候，古人就想到了老鼠的天敌——猫。在食器上画猫，可能是为了吓唬老鼠。
《宴饮百戏图》（局部）席地而食场景（图©郑州新密打虎亭汉墓壁画）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盘子的中间都写着“君幸食”，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就是“吃好喝好，慢用”。
此外，画狸猫纹，不仅仅是为了吓老鼠。这种纹饰，在古人看来，也是健康长寿的象征。
辛追夫人帛画（局部）（图©辛追夫人墓出土，湖南博物院藏）
在古代，众多被猫治愈的人类中，一定有狸猫纹漆食盘的主人——辛追夫人。有专家推测：辛追夫人的丈夫、儿子先后离世，而这件带有简单祝福、可爱喵星人的盘子，或许可以盛下她的口腹之欲。说不定，现实中就是猫猫陪伴着辛追夫人度过了她的晚年岁月。
爱猫的热潮，属于宋代。经历了汉代兴起、隋唐的发展，养猫之风，在宋朝迎来了高峰。
宋朝经济、文化的繁荣，是养猫业兴盛的基础。当时，猫咪既是捕鼠好帮手，也是士大夫们的宠物。文人们聚在一起，还常常谈论品评猫咪的品种。
诗人陆游就经常为他的爱猫赋诗：“执鼠无功元不劾，一箪鱼饭以食来。看君终日常安卧，何事纷纷去又回？”
大意是：捉不到老鼠也没关系，我养你啊，每天我都会暗示给你准备好鱼饭的。我只想你每天能多陪陪我，可你为啥总是行色匆匆呢？
宋朝人玩猫，有多讲究呢？想要拥有一只猫，你不能去“买”，而要去“聘”，就是给猫下聘礼，把它们“娶”回家。“聘礼”一般分为两种，如果聘来的猫是家猫生的小猫，就要给主人家送盐(也有送苎麻，糖、茶叶、芝麻、大枣等)；如果聘来的猫是野猫，则要给猫妈妈送一串小鱼。
仅有“聘礼”远远不够，要想拥有“猫主子”，还得下“聘书”。宋朝人买卖牲畜都要签订一份契约，只有买猫写的是正经八百的“聘书”，可见猫在宋朝的地位是相当高的。而这“聘书”也是相当有讲究的。主要内容有：迎猫回家的日期、猫的外貌特征、价格、主人对猫的要求等，例如：要好好抓老鼠、不要乱偷东西吃、不要到处乱跑等等。
等这一切准备就绪后，就择一个良辰吉日，将猫咪迎回家中啦。“猫奴诗人”陆游，曾在“聘得小猫”之后赋诗一首：“盐裹聘狸奴，常看戏座隅。时时醉薄荷，夜夜占氍毹。鼠穴功方列，鱼餐赏岂无。仍当立名字，唤作小於菟。”
翻译一下大意：我用一包盐换回来了一只小猫，常见它在我的座椅边上嬉戏。看着它的时候我就像陶醉在芬芳的薄荷香里一样，这小家伙夜夜都要占据我那块漂亮的毯垫。它刚刚立下了扫荡鼠穴的功劳，我怎么可能少得了给它一顿丰盛的鱼虾大餐做犒赏？按例应该给它起个名字，我就叫它“小老虎”吧。
从宋朝人的“聘猫”习俗可以看出，他们对猫充满了热爱，视之为珍贵的伴侣。无论文人名流还是普通百姓，都喜欢在家中养猫，将其视为家庭的一部分，并给予细心照料。猫不仅被赋予神秘的象征意义，如灵性、吉祥等，还被追捧为雅致的艺术题材，广泛出现于绘画、文学作品中。
也是从这时开始，就有越来越多以猫咪为主题的绘画创作。虽然都是以猫为主题的创作，但画家似乎对猫咪外形的画法大相径庭。有些写实，有些则是写意。
比如，这幅北宋易吉元创作的《猫猴图》。这幅画描绘了一只玩性大发的猴子，突然抱起了身边经过的小猫，另一只猫则是吓了一跳，在闪避之际还怒目圆睁地回头注视着猴子。而猴子的神情却是把头歪着，看着十分神气的样子。可以看出，这幅画作不论是猫还是猴子的形象，神态都十分写实，感觉像是一幅“动态影像”，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冬日婴戏图》（局部）（图©北宋苏汉臣作，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富贵华丽图》（局部）（图©宋代佚名作，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中动物的毫毛都以细线一笔一笔画成后晕染上色，营造有层次而又毛茸茸的质感。这两只小猫脖颈系着红色丝带，和《富贵花狸图》和《冬日婴戏图》两画类似，应该是宋代富贵人家饲养宠物的习惯。
这幅南宋毛益创作的《蜀葵游猫图》，解锁了画猫的新姿势——图中有五只小猫，其中个头最大者“黄身白肚”，古人管这种品种的猫叫“金被银床”，它右侧的那只则“黑身白肚”，古人称之为“乌云盖雪”；图中还有两只猫，颜色较纯，一为纯黑（左侧与画猫打斗者），一为纯黄，这种猫叫“四时好”；另外一只花猫，由黑、白、黄三色组成，叫“玳瑁斑”。就跟我们现代人爱给小猫拍照，记录美好瞬间一样。古人也用画笔记录下了猫咪们这温馨有趣的一刻。
（图©南宋毛益作，日本大和文化馆藏）《蜀葵游猫图》
上面的几张画，大多来自爱猫文人。接下来出场的猫，显得更加尊贵，因为为它们作画的“猫奴”，是宋徽宗赵佶。
在这张署名赵佶的《耄耋图卷》里，猫和蝴蝶同框，谐音“耄耋”，寓意长寿，这也是这位“道君皇帝”的美好愿望。
《耄耋图卷》（图©宋代赵佶作，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除了宋徽宗，明朝的第五位皇帝——明宣宗朱瞻基，也是一位文艺爱好者，书画水平非常高。这幅《花下狸奴图》描绘了秋日里湖石旁，两只小猫休憩梳理的模样。整幅画设色淡雅，笔法轻松，能充分感受到朱瞻基在绘制这幅画时的用心和细致。
（图©明代朱瞻基作，台北“故宫博物院”藏）《花下狸奴图》
到了清代，中国的猫文化已经得到进一步发展。清人黄汉所著的《猫苑》对猫的典故、诗文和传说等做了系统整理和分类，堪称“撸猫百科全书”。
回顾中国古人的“撸猫史”，我们看到了人类历史上对猫的态度的变化，同时我们也感受到了养猫背后的种种动人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