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俄明州位于美国中西部洛基山区,是全美人口最少的州。该州气候干燥寒冷,全年有七八个月处于冬季,州内几乎无耕作业,畜牧业较发达。怀俄明大学(以下简称怀大)人类学系一般只在每年夏季6—8 月进行考古发掘,此时气候干燥、气温舒适,适合考古工作。美国历史时期遗址较少,怀俄明州境内绝大多数考古遗址属于旧石器时代。此次怀大人类学系考古学师生参与了旧石器时代皮埃尔遗址(La Prele Mammoth Site)和哈罗德·伯格曼遗址(Harold Bergman Site)的勘探、发掘,本文主笔作者亦作为交换生参与其中。
皮埃尔遗址是北美最早的狩猎采集遗址之一,距今1.3 万年左右,20 世纪80 年代被发现,2014—2016 年曾在此清理出土200 余片石片和数百件红赭石、黄赭石、石片石器等,以及直径2 毫米的稀有骨针。2017 年,在此发现克洛维斯文化遗存,故此遗址被认定为克洛维斯猛犸象猎杀遗址。哈罗德·伯格曼遗址是野牛狩猎遗址,附近有一处20 世纪早期居民生活遗迹红丘遗址(Red Buttes Site),历史不过百年。怀大人类学系考古队也对其周围100 平方米的范围进行了田野调查。
A.沙土:不能形成任何形状(角锥形或圆柱形)
B.轻肥土:能够形成球体
C.肥土:能形成圆柱体但是弯曲时会折断
D.重肥土:圆柱能够被弯折成“U”形
E.黏土:圆柱能被弯折成一个完整的圆圈
F.轻黏土:圆柱能被弯折成圆圈且不会破损
哈罗德·伯格曼遗址的一处废墟
田野调查及勘探主要搜寻地表遗迹遗物,怀俄明州因气候原因,史前遗址风貌遗迹保存甚好。哈罗德·伯格曼遗址多为石片、刮片,偶尔会搜索到石箭镞。考古队员要学会如何辨认岩石碎石片和动物骨骼,美国考古对岩石及动物骨骼的区分方法比较原始也比较实用,用舌头舔舐一下遗物,若粘在舌头上则为动物骨骼,不粘则为岩石。
待这一区域发掘基本完成后,考古队员需根据探方壁绘制地层剖面图,并无在探方壁上勾画的过程。地层图元素包括不同地层的示意以及遗物的标明,绘制时要用量尺测量并结合绘图纸上的横纵坐标进行比例绘制。美国西部地层非常单一,几乎很少出现打破关系,所以运用二维剖面图即可准确表示地层。
美国旧石器时代考古发掘工作主要有几个特征:精准发掘、分工明确、公共考古学发达。有学者提出考古需要“精细化”,其中“八化”分别为:细化、量化、流程化、协同化、模板化、标准化、实证化和严格化。对于精准发掘,其特征主要为团队少而精、发掘仔细、流程科学。皮埃尔遗址的发掘即为精准发掘。
在中国的考古实践过程中,高校教师、文物考古研究所或博物馆考古部研究人员为遗址发掘负责人,带领学生及技术工人参与考古发掘,技术工人又具体指挥所雇佣的民工。优势也非常明显,劳动力相对廉价、发掘效率高。但民工多是本地农民,文化水平普遍较低,而美国考古志愿者从事不同职业、来自不同地方、本着自身浓厚的兴趣参与考古发掘,故而在知识继承与传播方面贡献较大,考古实践反哺公共考古的贡献度也更大一些。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发展,“民工荒”“技工荒”的趋势极有可能出现,所以考古实践的主体也应向志愿者、青年学生等群体转型。
美国考古发掘工具包括探铲、手铲、工兵铲等专业工具。探铲的铲头是全包围结构,顶端镂空,便于将土样取出。而中国探铲脱胎于“洛阳铲”,铲头是半包围结构,取出土样后土质颜色、硬度、湿度、包含物,甚至分层都一目了然。中国历史时期考古勘探会根据不同目的利用“十”字孔、三角孔等不同布孔方法,美国取样布孔则比较随意。
美国的考古手铲主要有两种:长方形平头铲和菱形尖头铲。平头铲适合刮面,多用来发掘,尖头铲适合戳、划等。发掘时不提倡直握前挖,因为不利于遗物的发现及地层的保持。正确使用方法为一手握柄,另一手持手铲刃部上端,由前而后地进行刮面,这样可以保持地层一直在一个水平面上。但进行发掘工作时需要蹲姿、跪姿,时间一长腰酸背痛,非常劳累。
美国的正式考古发掘中除回填、运土或发掘勘探探方外,极少运用工兵铲,只在未达到目的地层时会用到工兵铲。达到目的地层后,因为要保护遗物完整及所在地层准确性,便不再使用工兵铲而使用手铲进行刮面发掘。
美国旧石器时代考古非常注重实验考古,比如制作石器。此次考古发掘首堂课程便是人类学系教师教授如何打制、磨制石器。怀俄明州另外一处地狱裂缝遗址(Hell Gap Site)也有为数不少的专门制作石器的考古队员。这些专业的实验考古工作者能够制作出非常完美的石箭镞、石矛头、石钻头等工具及装饰品,其精美程度几近于艺术品。
石器制作主要以黑曜岩为主。制作石器时,我们先戴好手套及护目镜等护具,然后用石块或鹿角进行打制,打制成型后再用锉子打磨抛光。用石块打制出的器物与用鹿角打制出的石片形状不同,可对比研究石器打制工具问题,并有益于了解史前石器制作技术、遗物性质判断等。
对于中国考古学,王昌燧教授早在20 世纪80 年代便提出实验考古的重要性,近年来范佳翎、贺云翱等学者也大力提倡实验考古,陈星灿、刘莉教授在研究中原早期国家形成时也常运用实验考古的实践方法。但在国内除了新、旧石器时代学者外,实验考古只在科技考古、陶瓷考古等有限的考古领域被运用,总体来说应用比例不高。
对于旧石器时代考古,正如张光直先生所言:“旧石器考古学是一定要从世界全方位来做的。我们做旧石器考古学,要知道在世界其他地方做了什么同时的考古工作,有什么同类的考古资料,用什么眼光,有什么问题,怎么解决的。这样才能够知道中国的材料可用什么方式来做,能让世界的旧石器考古学者都能够使用、解释、了解和比较。”中国旧石器时代考古需要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先进理念与先进技术,结合中国特有的考古材料,实践与理论并重。中国考古学者应该做到“两个抬头看,一个埋下头”。第一个“抬头看”是指不管是学习还是研究,要将目光投向世界,学习各国考古学优势理论及技术,可借鉴者要融会贯通、学为己用;第二个“抬头看”是指研究格局及所得结论不要局限于中国考古学,要有全局观,将中国考古学与世界考古学联系在一起,探寻全人类普遍规律,这尤其体现在旧石器考古方面;一个“埋下头”是指踏实耐心发掘、整理材料,坐得住冷板凳、受得了风吹日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