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保||天一阁纸质文物修复案例研究——吴泽书法《正情赋》条屏的抢救修复保护

摘要：宁波市天一阁博物院文物修复中心于2009年获得文化部颁发的“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称号以及国家文物局颁发的“纸质类可移动文物修复资质”，拥有一支以文物科技保护、化学材料学、纸张保护学和古籍修复技术等多学科复合交叉的专业人才队伍。文章所涉及的研究对象为该院新征集的民国时期吴泽书法《正情赋》条屏，根据对该纸质文物现状的调查分析，结合文物修复保护原则和国内外常见的书画修复保护方法实施修复，并按照原修复技术路线采用做旧的装裱方法，及手绘方式对原条屏镶料的图案进行复制。

关键词：天一阁；纸质文物；修复

一、文物价值

吴泽（1898—1935），字公阜，鄞县人。早年受业于冯幵（君木）、赵时棡（叔孺），勤奋好学，善属文，工书法，精篆刻，与同门沙文若（孟海）齐名。其书法能融合南北，自成风格，尤其是楷书，书风出入于倪元璐、文徵明之间，又工篆书，当时甬上书家功力之深，无出其右者。其因患肺病，38岁时不幸去世。他生平孤洁守信，凡有人求其作文或写字，从不失约，临终前日，不管家人劝阻，仍支撑起来为友人写屏障。兼工篆刻，著有《吝飞馆书牍》《吝飞馆述印》《吝飞馆封泥选》等。

从该件条屏的内容上看，此作品乃吴泽为其好友朱酂卿所作。朱酂卿为著名藏书家，其所藏十万余卷古籍、千余件古书画及器物均捐赠天一阁。作者节选了东汉时期“建安七子”之一应玚作品《正情赋》中的部分内容，赋文主要以美人喻理想，以求而不得的情感抒发时光流逝、老之将至的人生悲苦。此作写于1927年，吴泽时年29岁。

从书法角度来看，这件条屏具有较深的书法功底。其纸张为洒金熟宣，金点闪烁，富丽堂皇。以宋锦装裱，尺幅合宜，设色清幽，显得富贵而不失典雅、丰腴而不失遒劲，可见书艺与装池相得益彰、形神兼具的和谐之美。

二、文物病害状况调查

因原保存环境恶劣，该条屏已出现多种病变，病害情况非常严重。条屏的部分镶料已缺失，条屏数量也不完整，给阅读带来极大困难。条屏的画芯选用洒金宣纸书写，表面洒金已出现氧化和磨损现象。画芯绘制朱红色纵向界行，画芯局部区域有虫蛀或残缺现象，破损位置多在画芯天头处。镶料虽与画芯脱浆或遗失，部分区域伴有褪色现象，但依稀可见当时风貌。该条屏长期处于潮湿状态，通体布满水渍和霉渍，得做清洁处理，镶料清洁后可以再次利用，保留原有的装裱形制。条屏天地杆缺失，通体起壳，折痕明显，褙纸已严重脆化，水渍霉渍严重，已无法起到保护画芯的作用。综合评估后，该条屏采用“做旧处理”的装裱方法。针对上述病害，修复前均按照WW/T0026-2010《馆藏纸质文物病害分类与图示》的要求进行病害调查和整体评估。

三、杀虫灭菌处理

对于待修复的条屏，要先做杀虫灭菌处理。针对其现状，采用环氧乙烷熏蒸杀虫灭菌法处理5小时，可杀灭99.99%的霉菌害虫。灭菌箱安装在室温10℃以上通风良好的专用房内，灭菌循环结束后，关闭电源、断水，打开柜门，取出卷轴，完成灭菌全过程。

四、修复关键步骤

（一）复制

该条屏选用宋锦装裱，花型独特，色彩鲜明。条屏中第一轴的天头镶料缺失，为保证做旧装裱后形制的统一和完整，修复人员选用仿古绢对条屏的图样进行了临摹复制。选用的绘制颜料为姜思序牌矿物质国画颜料，为防止绘制时颜料扩散，故选用胶矾液对仿古绢进行三矾九染，绘制完成后施以焦茶、花青、赭石等颜色进行做旧处理。最后，托裱。

（二）清洁

该条屏画芯为洒金熟宣，镶料为宋锦，画芯和镶料水渍、霉渍严重。由于工艺原因，清洁时应注意方法的多样性。

1.物理清洁：面团是很传统的清洁工具，将面粉加入适量清水，揉成面团备用。这种面团要具有一定的粘性，不可太干或过湿，太干无法粘尘，太湿会粘连到作品上，造成二次损伤。使用面团清洁时可在表面轻轻滚动，也可适度按压面团，将作品表面污渍粘走。

2.润洗法：该条屏的画芯为洒金熟宣，不宜采用淋洗法，更不建议清洁时水温过高，这样金箔容易脱落。清洁前，将作品正面朝下，在其下方放置一张吸水纸，用排笔蘸30℃左右的蒸馏水清洁，再用吸水纸吸走多余水分。此法可反复几次，直至污水析出。

3.淋洗法：该条屏的装裱材料均为宋锦，这种织物的经纬交织比较紧密，不易撕裂，若要去除表面霉尘可采用此法浸泡清洁。清洁时，可将拆解下来的镶料放入托盘中，加入60℃左右的蒸馏水进行淋洗。表面的霉尘可用软刷轻轻刷洗，反复几次，直到污水排净。最后将清洁干净的镶料从托盘中取出，放到吸水纸上撤潮。

4.补破：根据画芯，选择纸质稍薄、颜色稍浅的同料旧纸。为避免破洞与补纸的搭接处边缘凹凸不平，修补前可将破洞处作斜口处理，即“搓口”，边缘形成斜坡毛茬，达到与补纸贴合紧密、厚薄均匀的效果。修补时，先补大，后补小。

5.托画芯：画芯为洒金宣，纸张基本不透水。托芯时为避免表面洒金脱落，需要在画芯下垫一张宣纸。托芯时，将画芯微微潮润后正面朝下，用排笔轻轻排平，选择覆托的方法进行托芯。再依画芯四周痕迹刷浆，加镶备好的宣纸条，即“引助条”。为使画芯与镶料厚度接近，托芯时可适当选择偏厚的单宣或加托双层命纸。

6.贴折条：画芯上好托纸、晾干后，需要在其断裂缝的背面粘贴0.3厘米的宣纸条，其主要作用是防止画芯继续断裂。贴折条时，可将画芯正面朝下平铺在透光板上，利用透过的光亮进行粘贴。条屏（立轴）要横贴，手卷、横幅要竖贴。

7.全色接笔：画芯贴干后，用毛笔以色和墨填补残缺处，以恢复其原来的面貌。全色前应在被全补的区域刷上淡胶矾水，全色时应在自然光线下进行。面对作品时，光线从其自身左侧投入，这样全色才不至于偏色。

8.残缺复制：在调查中发现，该条屏其中一张天头缺失，经与专家及院领导商议，最终决定选择素绢对原条屏镶料图样进行全手工绘制，使装裱后的条屏达到完整。

五、装裱关键步骤

在画芯全色下墙后，再遵照制定好的装裱样式进行方裁、镶接、覆褙等程序。

（一）方裁

古书画大都装裱过，画芯基本是规矩的，一般不需要裁切，只要将画芯四周留出1厘米左右的出锔条裁掉，便可进行镶覆。

（二）备料镶接

作品的原镶料经过清洁晾干后，需要取正、浆褙、贴平。在操作台上制作一个简易的取正线，将镶料的单边紧靠线条，刷稠糨后待干备用。根据作品的原装裱方式可以判断，镶料和画芯是以碰缝法粘合的，因此需要提前准备宽度为0.7厘米的搭接条，为增强其拉力，选用较薄的纯皮纸取代原件中的竹纸条。根据该条屏原来的镶接方法，天头和地头的镶接方法采用反镶法，即镶料镶接在画芯背面，搭接宽度为0.2—0.3厘米。边料与画芯的搭接采用碰缝法，即镶料与画芯镶口无重叠，依靠搭接条将二者拼接固定。

（三）包边

原条屏的边料做包边处理，重装时依照旧制。包边纸选用事先染好的棉连纸制成，上好胶矾平贴后，裁成0.7厘米的窄条备用。包边时注意一定要紧挨边料，不要有空隙，也不要包得过紧，以宽窄均匀、不折叠为宜。

（四）施金箔

该条屏的画芯为洒金熟宣，残缺处需要施金箔补全，而金箔种类众多，需要选择与之相匹配的金箔补全。这件书法条屏的画芯表面洒金面积较大且十分密集，通过几种金箔纸成色的比对，我们认为纯度为91.8%的金箔纸与原件最为匹配。施加金箔纸前，需要准备一个滤网较大的洒金筒和洒金刷。先将需要施金的区域刷上淡胶矾水，同时将金箔纸放入洒金筒，用洒金刷缓缓搅拌，金箔透过滤网纷纷散落在施金区域，再用干宣纸在表面轻轻按压，直到金箔与纸张贴合。若感觉金箔太耀眼，可用细砂纸轻轻打磨做旧。

（五）贴夹口纸

该条屏整体尺幅较小，天地杆已脱落缺失，但从镶料夹口的折痕中可以基本辨识，原夹口尺寸和天地杆的直径均比较小。因此，根据原折痕可基本判断，天杆夹口折1.3厘米，地杆夹口折4厘米。夹口纸由单宣裁配而成，其长度应大于条屏宽度4厘米左右，上夹口纸宽4.5厘米，下夹口纸宽22厘米。

（六）配包首

包首是书画卷起时包在外层的材质，其材料有色绢、宋锦、绫、仿绫纸、色宣等。该条屏原包首材料为花绫，纤维已经断裂，不宜二次使用。由于该条屏尺幅比较短小，因此包首的规格应遵循画幅变化，最终确定为高17、宽25厘米，宽度要比条屏的宽度多出0.6—0.9厘米，以便左右转边后与镶好的天头同宽。

（七）配废肩及角绊

废肩是贴在包首边上的绫绢长条，我们所用的废肩为纤维较长的薄构皮纸，长度与包首高度一致，宽度为3厘米，废肩为上墙时打浆口之用。角绊的长度则参考原条屏角绊尺寸，材质与包首相同。

（八）覆褙

原条屏褙纸霉烂，不宜再次使用，可选择厚度适宜的两张宣纸托合后备用。褙纸的规格要根据镶活后的书画幅面规格（包括天地夹口纸在内）计算出来，褙纸宽度要比装裱幅面的宽度余出6厘米左右，长度也要余出6厘米左右，作为上墙浆口的余边。若加绢包首，其长度应减去包首的长度。覆褙选择干覆法。

六、砑装

书画覆褙下墙后，需进行砑光、剔边、上杆、钉铜鼻、穿丝绳、系丝带、贴画芯等程序，这一过程称为“砑装”。

1.砑光：下墙后，需要对包首和褙身砑光，先砑包首再砑褙身。

2.剔边：砑光后，需要将多余的纸边剔除。剔边要均匀，将余边剔掉后，在剔边处用砑石轻砑，使其光洁。

3.配杆：古人特别注意杆的用料，古书上就曾有做天地杆以用旧杉木为最佳的记载。因为杆的挺直、光洁与否，将会影响书画的装裱效果。旧杉木本性已定，用作书画的杆具有保持挺直、不易变形的特点，但现在一般采用桐木做杆。

4.钉铜鼻：铜鼻需钉在天杆上，一般是4个铜鼻，按指定位置打孔穿铜鼻，并以铁钳轻砸，使其余爪倒钉在杆内固定。

5.穿丝绳：采用套扣的穿绳方法将丝绳穿在天杆铜鼻上，两端用封条封住绳头。

6.系丝带：系丝带时，以套扣为佳，结扣须平整。根据书画尺幅适当调节丝带的长度，缩短或加长。以绕过条屏两周、与短带结扣在天杆部位为佳。

7.贴画签：选择干贴法，将签条贴到包首右上方，垫干宣纸吸潮，加重物压平，待干。

七、结语

文物修复保护技术具有时代局限性，对于本次修复实践，由于文物个体的差异，在修复保护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存在不确定因素。例如：条屏上的污渍已深入纸张纤维内部，无法清除干净。清洁时应注意清洁力度和操作规范，防止为追求干净而过度清洗对条屏本体造成损害，应聘请专家进行论证和现场指导，提高修复人员的技术水平和风险防范意识，制定防范预案，保证处理的合理性，确保修复保护工作有序进行，随时观察，发现问题及时纠正，将文物保护技术对文物本体的不利影响降低到最低程度。条屏的画芯为洒金纸，在进行清洁、修复和装裱过程中，无法保证每一片细小的金箔都能够完好地贴合在纸张表面，因此在实施修复装裱时应在作品下垫衬干净的宣纸，尽量减少洒金的脱落。该条屏中部分镶料缺失，为还原装裱风格，需要选配与之相同或相似的材料，但由于材料质地的局限性，我们所采用的修复材料不能保证与原材料质地、色泽完全一致。因此，经专家论证和院领导同意，选用相似的材料进行替代。

宁波市天一阁博物院文物修复中心在修复工作实施前进行了详细的调研，对该条屏进行了病害图的绘制、病害状况及形成原因的具体分析，以便在修复工作中更有针对性地选择修复方法，最终获得了较为理想的修复效果（见表格），我们深感欣慰。

参考文献：

[1]南京博物院纸质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中国书画文物修复导则[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7.

[2]中国书画装裱工艺学院书画装裱教研室.中国书画装裱艺术[M]济南：齐鲁书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