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莱比锡文博展及彼特·帕勒奖颁奖综述——没有匠师就没有文化遗产保护

世界最大规模之一，聚焦于建筑遗产保护的denkmal（德国莱比锡文物保护修复及改造展览会）于2024年11月7日在德国莱比锡开幕，同期平行举办了国际博物馆及展示技术展览会（MUTEC），两个展会在一起可以并称为莱比锡文博展。两个展会相互关联、相辅相成，共同激发文化遗产保护各个方面的跨学科对话。

今年的展会共有来自26个国家的499家参展商，13400名观众参加了展会，规模超往届。Built Heritage与《建筑遗产》也派两刊代表参与了本次展会，与业界同行进行了对话交流。

今年denkmal恰逢创立三十周年，展会关注议题主要有五个方面：遗产教育和建筑文化教育，气候保护和可持续性，遗产保护和修复的数字化，紧急情况下的文化遗产保护，以及既有建筑的保护与发展，涵盖了当今建筑遗产保护领域的热点话题和发展趋势。两百多场专业讲座、工作坊、研讨会和小组讨论等让参与者体验了一场超级盛宴，也感受到denkmal作为业内最全面、高度专业化、创新性和广泛性的教育组织者之一，不负盛名。

展会上对建筑遗产修缮整个产业链的显示令人印象深刻，设计、施工、管理、教育、技艺、材料及设备等都得到了全方位的展示。对于技艺的保护与传承得到了相当的重视，主营各种建筑遗产修缮相关的装饰工艺美术产品和其他技术产品的公司占比达三分之二。现场进行传统技艺传承演示的大都是年轻人，其中包括很多年轻女性技师，体现出这个古老的行业在德国生机勃勃的发展现状，也让人看到了代代相传的德国工匠精神。

令人印象特别深刻是，在众多的各项活动中专门针对石材修复的彼特·帕勒奖（Peter Parler-Preis 2024）的颁奖。这个以14世纪欧洲著名匠师*命名的建筑遗产修复技术奖项主要颁发给在石质建筑修复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匠师企业。奖项重点关注传统加工技术与最新科研成果在石材修复领域的紧密结合，评比出杰出的石质建筑修复高品质项目，并颁发奖金以资鼓励。

该奖项成立于1994年，每两年举办一次，主办方为德国石匠联合会、德国古迹保护基金会和其他专业媒体。石匠联合会的成员都可以参加评选，每个企业最多可以提交过去五年内完成的两件作品。不是联合会成员的企业也可参加无奖金补贴的特别奖评比。评委会成员包括了建筑遗产修复专家、石质文物研究专家、往届获奖者、遗产管理机构代表、欧洲石匠培训中心代表等，形成一个具有行业代表性的评审团体。评审团经过实地考察，评估作品的总体印象、古迹保护部门的意见、修缮过程和相关技术文件、以及实物制作的工艺质量，再给予最终的评定。

本次参与评选的项目包含了教堂、城堡、庄园、公墓等各种类型的建筑遗产修缮项目中的石材修复工程。最终评选出一等奖2名和二等奖1名，表彰其在建筑遗产石材修复技艺方面的特殊成就。此外，评审团还对另外五个项目给予了特别表彰。

两名一等奖分别为Monolith Bildhauerei und Steinrestaurierung GmbH公司报送的拜仁州塞霍夫城堡的石质纹章修复工程（Wappen, Schloss Seehof, Memmelsdorf bei Bamberg）和Boris Rycek GmbH公司的法兰克福缪圣巴托洛缪斯大教堂圣门厅屋顶和立面修复工程（Dach- und Fassadensanierung der Vorhalle am Dom St. Bartholomäus, Frankfurt）。

二等奖为Steinmetzbetrieb Bernhard Binder公司报送的穆根斯图尔姆天主教堂修复工程（Sanierung des Kirchturms an der Katholischen Kirche in Muggensturm）。

圣门厅屋顶和立面修复工程

这些项目都涉及到了石质建筑构件从研究到实施的全过程，包含了病害分析，三维技术的应用，技术手段的评估、材料表面清洁技术、艺术性修复、构件加固技术等内容，同时考虑了工程力学和美学的结合。展会现场颁奖活动庄严而隆重，石匠协会、德国古迹保护基金会、展会主办方的主要负责人悉数到场，获奖者身着传统职业服饰，现场有音乐伴奏，非常具有仪式感，显示了人们对于这项职业的尊崇和重视。就在笔者撰写本文的同时，巴黎圣母院完成修缮并华丽揭幕，一张所有参与本项目一线修缮工作的工匠、技术人员的大合影被广泛传播，也说明了德法等国家对于遗产修缮技艺的高度重视。

对遗产保护技艺传承的重视，是德国遗产修缮质量得到保证的重要前提。可以说，没有工匠精神，就没有未来；没有匠师，文化遗产是无法得到有效传承的。这也与德国重视职业教育是密不可分，德国的“双元制职业教育”也是让“德国制造”享誉世界的重要法宝。在德国，职业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只是教育的不同类型，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在德国教育体系中，职业教育赛道的学生也有学士、硕士的晋升通道。以建筑遗产修缮高技能人才培养为例，德国的手工艺协会、各类技术类院校就承担了木工、石工、玻璃、金属、陶瓷、壁画等遗产相关各种高技能人才的培养工作。手工艺者的收入也高于德国的平均水平，工作稳定，失业率相对较低，职业成就感及创业的成功率高。国内外的各种技能大赛也可以让年轻人有机会崭露头角。

以本次获得一等奖的Boris Rycek公司为例，这是一个只有约18名员工的专注石材修复的德国小型公司，成员构成为修复师、石匠、雕塑家和工程师，大家根据项目各司其职。公司创始人Boris Rycek是捷克斯洛伐克人，从小就对古典艺术着迷，在童年时期，他热爱绘画、雕刻和建模雕塑，研究人类和动物的解剖学，并研究各种建筑风格。他于 1988 年移居德国后，开始接受石匠和雕刻师培训，并于 1995 年获得大师称号，于1996年成立公司。他的两个儿子都追随父亲的脚步，很早就加入家族企业，完成石匠、石雕职业培训后，获得了国家石工认证、石雕修复师认证，以及硕士学位，继续将家族技艺传承下去。

Boris Rycek公司是德国众多小型企业工艺传承的缩影。目前，在德国从事手工艺行业的人数占德国总就业人数的 13%，整个行业销售额为7656 亿欧元（2023 年），比大众、戴姆勒、安联和宝马四家公司的销售额总和还多。这意味着它已是德国增长和繁荣的重要引擎。目前，正在学习手艺的学员中有 363000 名年轻人——约占所有学员的 28%，每年新增约 140,000 名，女性也是这个行业中重要组成部分。

莱比锡文博展全方位展示建筑遗产全产业链的做法和对建筑传统技艺传承的重视，对我国建筑遗产保护走向精细化，以及寻找传统技艺的传承路径、高技能人才的培养方法等，具有较强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