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农就业”才是核心：剑桥大学将工业革命的历史提早了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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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大学的这项研究并不是说那些标志性的近代机械，比如蒸汽机、珍妮纺织机等出现的时代更早，而是着眼于人口和社会结构的变化，认为如果将工业化的标志换成脱离传统的农业和畜牧业的人口比例来看，即更多的人开始从事手工业、服务业等生产活动，那么这一趋势确实要比那些大工业的出现早的多。

“历史经济”网站是剑桥大学一项已持续20多年的研究项目，该项目名为“1379-1911 年英国的职业结构”，收集了从中世纪晚期的人头税记录到近代验尸官报告的各种文字记录。1600年至1800年的主要数据来源是超过200万份遗嘱和遗产清单。除了大量数字化的人口普查数据外，研究人员还访问了 80个档案办公室，收集了另外250万份19世纪包含父亲职业记录的洗礼档案。

研究人员根据剑桥大学的“历史经济学”网站中收录的超过1.6亿条相关记录，跨越三个世纪，使用人口普查数据、教区登记册、遗嘱认证记录等数据，量化了从伊丽莎白时代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英国劳动力的变化。研究表明，17世纪的英国，农民数量急剧下降，制造业人数激增：从铁匠、鞋匠和车轮制造者等当地工匠，到大量生产布料进行批发的家庭织布工。

17 世纪末英国遗产清单示例。

图源：Cheshire Archives & Local Studies

英国男性农业工人的数量从1600年到1740年下降了三分之一以上，从64%下降到了42%。（作为对比，中国在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1978年，农业劳动力占比高达70.5%，直到1997年才降到50%以下。来源：中国统计年鉴，1999）与此同时，从1600年到1700年，从事商品生产的男性劳动力比例上升了 50%，达到工人男性的一半以下，从28%增加到了42%。这个比例在欧洲也非常高，在同一时期，英国从事制造业的劳动力比例是法国的三倍。

如此高比例的人群从“自给自足”的农业生产中脱离出来，专门从事生产用于交换的各种产品，这反映了当时英国国内贸易已经非常繁荣了，虽然这时的商品生产依然全部都是手工制造，但是大量制造自己穿不完的布、用不完的镰刀和铁钉，这显然是为了商品交换而不是自用。项目负责人、剑桥大学历史系经济史教授 Leigh Shaw-Taylor 认为，与同时期的欧洲相比，很明显英国的市场交易费用很低，大大促进了交换和分工的发展。

200多万份遗嘱和遗产认证记录的教区名称、从事职业和年份，给出了最直观的数据。

图源：Cheshire Archives & Local Studies

比如在领主林立的欧洲大陆，大部分货物都必须向沿途的领主缴纳通行费，而英格兰的领主征收此类过境税的记录却很少。同时，欧洲许多行业的行会权力也很大，如荷兰莱顿市周围的乡村禁止生产布匹，而在瑞典，直到19世纪，城镇周围十英里范围内的乡村地区都不允许开设商店。本来陆地运输的费用就比水运昂贵的多，再加上这些“贸易壁垒”的存在，使得在地图上看起来很大的欧洲，实际上的市场却很小，太多的货物根本走不出一百公里甚至五十公里，再远的话风险就大到让商人无利可图了。

而在英国，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资本家”的存在，一多半的制造业就在农村，Shaw-Taylor 表示：除了乡村工匠，农村地区遍布织布工网络，他们为商人工作，商人供应羊毛并收购成品。农村到处都是没有机器的工厂，而且越来越多地为国际市场生产商品。例如在西部的格洛斯特郡，纺织、鞋类和金属行业的扩张使得17世纪期间该行业中男性劳动力的比例从三分之一（33%）增长到近一半（48%）。

而英国这些最早开始工业化的人群，也最早体会到了什么叫”市场化生存“：随着煤钢产业的崛起，工业生产逐步集中于耕地较少而煤炭资源丰富的英格兰北部，产业中心的转移实际上让被人们认为是近代化现象的“去工业化”早早出现了：17世纪工业化程度最高的诺福克郡，1700年曾有63% 的成年男性从事工业。但到了18世纪，这一比例实际上下降到了39% ，而从事农业的男性劳动力从28%骤增至51%，一半人放下锤头又拿起了镰刀。有趣的是，分工的精细化让失业和就业的性别因素开始凸显：1851年，达勒姆煤田的伊辛顿仅有17%的成年女性就业，因为下井挖煤显然不太适合女性。而在南部仅存的工业中心之一卢顿的制帽区，女性就业的比例高达78%——缝制帽子暂时还没有被机器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