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邙山勘古墓 叩问洛阳无字书 ——记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王咸秋

酷夏，河南洛阳暑热难耐。半人高的油菜地被热风吹动，露出了掩映其后的一片规整的探坑。这里是白草坡东汉陵园遗址的考古发掘现场，也是2024年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王咸秋驻守了8年的项目工地。

43岁的王咸秋，是洛阳市考古研究院汉魏研究室主任、研究馆员，这个习惯戴着一顶鸭舌帽的山东汉子，谈起正在进行的项目，语气十分轻快：“今年2000平方米的发掘任务已经过半，对于东汉帝陵陵园的范围、布局、内涵都有了很多重要的新认识。前几年先后发掘了园寺吏舍、排水系统、门址等，这两年重点发掘石殿和钟虡。”

石殿是边长约80米的方形高台建筑，对这种方形石殿的发掘，在国内尚属首次。本年度的另一项工作，是对钟虡发掘区夯土台基进行解剖。钟虡是用于悬挂大型乐钟所建的礼制建筑，以前仅见于古籍记载。考古发掘所见钟虡遗迹，这在国内也是首例。

2003年，王咸秋从山东大学考古学专业毕业，来到洛阳市考古研究院就职，从此在这个城市、这个行业扎下了根。

“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

洛阳的北邙山区，自古以来就是帝王贵胄、达官显贵的身后地，是当之无愧的地下文物宝库。也是在这里，王咸秋开始了“入行初体验”。洛阳邙山陵墓群考古调查与勘测项目历时四年，360多个村落，750余平方公里的调查范围，王咸秋跑了两遍。这项“枯燥工作”的成果，凝结成一部《邙山陵墓群考古调查与勘测第一阶段考古报告》，也让王咸秋练就了一身扎实的“硬功”。

通过考古发掘探幽析微、解密历史的过程让王咸秋深深着迷。“考古的魅力很大一部分在于我们的工作对象，”王咸秋说，“考古的对象充满了未知和惊喜。”在遗址发掘之前，考古工作者先要进行资料研究和勘探等前期工作，对可能的发掘结果作出合理的设想和推测。如果推测被发掘结果印证，考古人收获的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能够通过发掘工作解决学界难题，更是令考古人梦寐以求的体验。“2016年发掘西朱村曹魏墓之前，我通过墓葬位置和形制，初步判断这座墓极有可能是曹魏时期的高等级墓葬，而且有可能解决曹魏帝陵高平陵的问题。”发掘结果证明王咸秋是正确的，魏明帝高平陵的发掘，填补了洛阳地区在曹魏帝陵方面的空白。这次重大发现令他激动不已。

对发掘成果进一步整理阐释，是考古工作重要的一环。在王咸秋的带领下，团队对往年发掘资料的整理和消化研究与田野工作同步开展，今年上半年，团队成果《洛阳白草坡东汉陵园遗址勘探与2017年发掘简报》在期刊上发表。近年来，洛阳市加快考古成果展示传播转化的步伐，王咸秋亲手发掘出土的文物、参与的考古项目，越来越多地在各大博物馆的展厅里与观众见面，时常有亲友熟人注意到，也是考古工作为他带来的小小确幸。

入行至今，王咸秋参与发掘的项目有三次获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王咸秋坦言：“参与‘十大’评选的过程，充满了紧张和压力。作为汇报者，要在短短的15分钟内讲清楚发掘工作的成果，还要回答好专家们的提问，从准备时的焦虑到等待公布时的忐忑，非常难熬。”但公布获奖后，“这是整个集体的荣誉，能够参与其中尤为骄傲和自豪。”

谈及此次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感受，王咸秋说：“这对我来说是意外之喜，而且意义重大，我深感荣幸。”对王咸秋而言，这块沉甸甸的奖章，不仅是对他21年考古工作的鼓励与肯定，也让他肩上平添了更多责任感。

发掘工作之余，王咸秋也经常参加各种类型的公众考古活动，从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的公益讲堂到公众考古进校园，从探访工地的考古夏令营，再到面向全国观众的人文节目。“考古学工作者是最了解发掘项目的人，有责任更多地参与公众考古，把考古发掘的成果正确地传播出去。”对于花时间做公众考古，王咸秋有自己的思考：“要让公众通过考古更多地认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定文化自信，了解考古工作的特质，才能更好地支持考古工作。”

随着理念的更新和科技的进步，考古学已经发展成为一门综合性越来越强的交叉学科，需要运用多学科知识，这也对从业人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王咸秋认为，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考古工作者，最重要的是面对文化遗产要心存敬畏，其次要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在工作的全流程呵护好不可再生的文物；第三要加强专业积累和学术积累，一方面要积累田野经验，另一方面要大量地阅读文献，支撑自己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吃苦耐劳也是很重要的品质，虽然野外工作条件相比以前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但常年风吹日晒，冬天冷风刺骨，夏天挥汗如雨，是考古工作不可避免的。

从邙山到白草坡，王咸秋的职业生涯和洛阳地区的古代陵墓紧紧联系在一起。能在考古人心目中的“圣地”从事考古发掘，王咸秋觉得自己很幸运：“是洛阳丰富的文物资源托举着我取得了现在的成就。希望未来能够持续地参与洛阳帝陵的大课题，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取得新突破。”他笃定道，“坚持做下去，做到问心无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