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2023古籍拍卖，这些新特点新格局新趋势可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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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19 15:23 来源:藏书报

中国的古旧书籍拍卖，肇始于1993年9月22日北京拍卖市场与中国书店联合举办的“北京首届稀见图书拍卖会”，1994年中国嘉德国际拍卖公司秋拍首次增设古籍善本专场，正式拉开了属于古籍拍卖的帷幕。到2023年3月26日，1993年即负责古籍拍卖开槌的彭震尧老师在中国书店海王村拍卖公司主持了自己30年资深拍卖生涯的收官专场、“什袭珍重——孟宪章先生珍藏碑帖”专场拍卖会。中国嘉德也以毛晋汲古阁抄本、王国维重要手稿等顶级拍品，为嘉德30周年庆典献上了精彩的答卷。30年间，古籍拍卖市场见证着中国的巨大变革与飞速发展，风云际会之下，几代拍卖人与藏家书写出无数的传奇。在告别了疫情的新时代，中国古籍拍卖力量将如何续写下一个30年的故事？每一年，大家都在关注市场的走势与变化。2023年，对于古籍拍卖市场来说注定是承续与超越的一年。

□北京泰和嘉成拍卖公司　陈斯文

手迹类拍品是重中之重

在2009年，翁连溪先生《古籍拍卖的市场》一文提出，古籍拍卖市场大致可划分为三大主打类别：手迹类、碑帖、传统刻本古籍。这一三足鼎立的局面时至今日仍然适用，只是更加细化。

首先来看手迹类古籍，手迹类古籍又可分为抄本、稿本、信札等。2023 年，最为藏家瞩目的手迹类拍品，也是整个古籍善本类的重中之重，莫过于中国嘉德春拍所呈现的陈澄中旧藏毛氏汲古阁影宋抄本《古文苑》。与仿宋刻本同时诞生于明代中期苏州地区的影抄本，可谓人们开始重视古籍善本文物属性风气的重要标志。所以这部下宋版真迹一等的毛抄《古文苑》，无疑是中国历代藏书家所追求的一部“理想藏书”，高达4600 万元的成交价证明了市场对其地位的肯定。泰和嘉成春拍也推出了藏园老人傅增湘所影抄的《刘文靖公文集》《修辞鉴衡》两部善本，均取得不俗的成绩，这让人们看到，当年集刻书、品书、校书、藏书与装书艺术于一身的藏书大家，为延续古籍文脉一线之传，以影写影抄一途做出了怎样的“古籍保护”尝试与努力。

此外，中贸圣佳秋拍的清乾隆内府精写本《古史辑要》、中鸿信秋拍、荣宝秋拍所上拍的两部清光绪内府写本《大清穆宗毅皇帝圣训》，也都是集皇家之力，不计工本，体现了有清一代书籍艺术写绘精美、用料上乘、装潢考究的最高水准，故而能受到藏家的追捧。

除影抄本、精抄本之外，名家稿抄本以其近似名人书画的唯一性与艺术性，始终在古籍类拍品中独占鳌头。嘉德秋拍中，王国维重要学术手稿《词录》《曲录》《戏曲考原》七册，以1012万元成交，彰显着这位近现代学术宗师的文化魅力。王国维墨迹多仅零种存于公藏机构，民间鲜有一见，弥足珍贵。泰和嘉成本年内连续推出数场以王国维书法、信札为主的专题专场，如3月的“同心传古——罗振玉、王国维书法文献专场”、7月的“天游——沈曾植、王国维暨嘉兴文献专场”，将名人手迹与学术交游史、地方史结合，发掘其历史文化价值，秋拍也选取了一册王国维手抄陈子龙《湘真阁词》作为古籍封面拍品，最终以173.65万成交。

各家拍卖公司并没有停留在拍卖交易表面，而是更注重对于名人书札文牍的深耕，2023中贸圣佳举办“汲古苍霞——新见林纾手稿、讲义、家书与诗文集特展”，开拍国际举办“沈令昕珍护沈尹默临创精品展”，泰和嘉成举办“新发现弘一、印光等高僧手迹事迹”学术研讨会、“造极——沈尹默、谢无量、徐无闻书法精品展”等等学术活动。泰和嘉成几次以谢无量诗册领衔的蜀中先贤专场之所以均能拍出高价，与近年来对这一领域的精耕细作是分不开的。学界与拍卖界的良性互动，推动了大众对于名家书迹的认知与欣赏。西泠印社秋拍力推史学大师陈垣上款信札一批，为保护文献完整性选择整体上拍，最终3197万元成交，在创下近现代书札拍卖记录的同时，也为学术传续作出了贡献，堪称佳话。

金石碑帖的“狂欢之年”

2023年是金石碑帖的狂欢之年，公私藏品大展接踵而至，从跨年的浙江省博物馆“金石书画系列展览第六期：上海博物馆藏善本碑帖特展”、故宫博物院“宋拓魅力——碑帖珍本特展”、上海图书馆“大汉雄风——上海图书馆藏汉碑善本展”、上海博物馆“与时偕行：金石传拓技艺展”、中国嘉德“小残卷斋藏善本碑帖展”、北京保利“希世之宝——三十年所见善本碑帖特展”、北京永乐“拓古集金——历代金石碑帖特展”，再到《仲威讲碑帖》《碑帖鉴定概论（增订版）》、陈麦青《汲古之乐：碑帖、尺牍及其他》、周林《李宗瀚研究——临川李氏善本碑帖录》等学术著作也先后出版，让素来鉴赏门槛最高的“黑老虎”在大众面前逐渐揭开了神秘面纱。

北京海王村“什袭珍重——孟宪章先生珍藏碑帖”专场拍卖会、中国嘉德“小残卷斋孟宪钧先生藏善本碑帖”专场这两宗重要碑帖专藏也都在2023年释出，轰动业界。从春拍到秋拍，各家拍卖中包括明拓《天发神谶碑》、北宋拓《集王圣教序》、宋拓米芾《宋桂堂帖》、明拓《嵩山三阙铭》、宋拓《王子晋碑》、北宋拓《李思训碑》、南宋拓《九成宫》等，共百十种重量级拍品拍出高价，其中不乏千万级精品，不可谓不惊人。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工美秋拍的汉池阳宫灯、中贸圣佳秋拍汉建安弩机这两件原器现身拍场，更是对金石之学更加立体、直观的呈现，必将推动金石文化的复兴与普及。

传统印本向多元化、专业化发展

而作为古籍拍卖基石的传统刻印本板块，也在继续朝着多元化、专业化的方向发展，让各个层次、各有偏好的古籍收藏群体都能有所收获。中贸圣佳、北京荣宝等拍卖上拍数部天禄琳琅旧藏善本，持续对标书画“石渠宝笈”。南宋建安余恭礼斋刻本《活人事证方》、元覆刻苏轼手书写刻本《妙法莲华经》、元代西夏文木活字本《大方广佛华严经》等珍稀宋元本，配合学术研讨会，在为市场增光添彩的同时，也丰富了古书版刻学术研究的实物资料。以下几点趋势值得注意：

第一，“一家旧藏”生货价格稳步上升。

客观来说，由于经济环境等综合因素，古籍市场仍然活力不足，加之古籍的价格弹性较小，整体价格处于不温不火的境地。但一家旧藏专题向来以其真实可靠、流传有序、体系明确、版本精优、批校题跋翔实，底蕴深厚，且估价较为平实，甚至以无底价上拍等特点，备受藏家青睐，给予市场最出乎意料的成交价格刺激。如朵云轩春拍“道霞秘笈守珍”专场，海王村秋拍“芸编结古欢——道霞先生旧藏专场”、西泠春拍艺苑真赏社主人秦清曾旧藏古籍碑帖专题等，都拍出了远高于市场均价的喜人成绩。相信随着拍卖市场的发展与古籍文化的普及，会有更多的旧藏家选择拍卖作为其藏书的归宿，从市场中来，到市场中去，让古籍在一代又一代藏书家的接力中发挥出其最大的价值。

第二，文化传承与传播让古籍“活起来”。

除了圈内的展览与出版之外，大众传媒娱乐对于古籍文化的“出圈”往往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本年中，名嘴窦文涛的节目《锵锵行天下》推出“纸上春秋”专集，与浙江图书馆古籍修复师汪帆老师畅聊古籍修复与手工纸，不仅汪帆老师的新著《寻纸》因此销量大涨，更多的古典文化爱好者也因此开始对古籍实物产生兴趣，尝试购买古籍，感受传统纸张的魅力。而流行歌手刀郎一曲《罗刹海市》爆红，使《聊斋志异》一时求购者甚夥。西泠春拍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青柯亭原刻本《聊斋志异》，以52.9万元成交。泰和嘉成春拍清光绪彩绘本《聊斋图说》也拍出了149.5万元的高价。虽然今年拍场上的聊斋相关古籍受关注与成交，有着诸多复杂因素，并不一定与刀郎《罗刹海市》直接相关，但这样“出圈”的古籍文化，或许就是让大众接触古籍、给古籍市场带来新鲜血液的一个契机。

蒋公自责批评随笔集手稿

成交价：1782500元

第三，拍卖从业者的专业化引领市场。

拍卖行在市场中充当的是中介角色，对古籍拍品的文物、学术、艺术价值不具有过多话语权，否则会有自卖自夸的嫌疑。近年来，随着拍卖行与学术界的良性互动，这一现象有所改善。各家拍卖行也注重吸纳文献学、版本学、艺术史方面的专业人才，从业者也在积极提高自身专业素质，弥补新一代对比老辈学人的经验、专业的不足，提升自己与学术界的对话能力，并借助各种媒介扩大影响力，为拍卖的进阶、普及作出贡献。例如，2023年3月出版的《伍伦经眼古经图录》，就是伍伦拍卖与学界专家合作积数年之功而成，其图片与提要质量不逊于任何一本公藏书录。这便在拍卖之外，为学术研究留下了一份重要的资料成果。而年末西泠拍卖书画专题策划的“从金陵到京江”，将散落的画卷以人文地理学勾连起来，真正做到了以拍卖推呈艺术史，确乎是书画拍卖升级演进的一个里程碑，值得古籍拍卖借鉴。在网络拍卖、直播领域，一方面，网拍达到了相对饱和的一个“冷静期”，关注度或许不如之前的三年时间那样聚焦；但另一方面，各家坚持下来的网拍，也从不得不开发的一个临时窗口，转变成为主动出击抢占的阵地，无论从选题、宣传还是运营上，都有了可贵的突破与完善。湖西草堂拍卖在年内推出一系列京剧专题老照片、名帖贺卡、戏单专场，结合精心制作的名家访谈、戏曲影像宣传视频，在片纸只字中发掘、复兴梨园文化，从题材到形式都令人眼前一亮。孔网拍卖的“小茶桌”直播间则是古籍直播拍卖的绝对“标杆”。到目前为止，桌子与袁小茶组成的夫妻档直播间，以每周两场的频率，已直播超过 100期。“小茶桌”直播间以其严谨、细致、真诚、亲切，不断推出新颖且保质保量的古籍专题，并用自身经眼结合一些学术著作，不厌其烦地向直播间观众普及古籍知识，将拍卖直播变成了版本学小讲堂，吸引了大批对古籍感兴趣的新用户，有效转化成为孔网拍卖的忠实顾客。不被媒介所裹挟，而是提高自身定位，树立专业形象，深度认识古籍，匹配藏家需求，引导市场预期，诚信高效服务，这是像“小茶桌”这样的拍卖从业佼佼者在2023年能出圈、出彩的原因，也是整个古籍拍卖行业需要坚持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