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峁遗址:韬玉而山晖 文明之肇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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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7 16:41 来源:国家文物局
       驱车沿毛乌素沙漠南缘一路疾驰,途经秃尾河,而后随蜿蜒山路爬升,入眼是满山恣意生长的榆树,以及更远处黄土地貌的沟壑纵横。
 
       盘山公路尽头的山顶台地上,钢结构的玻璃遮罩盖着青褐色乱石块堆垒出的高大城垣,这便是石峁遗址的外城,距今4300年前后、中国已发现的规模最大的史前石筑城址至此始展露一隅。峁,当地方言里意思是“山丘”。石峁,既是沿用已久的地名,也清晰地反映着遗址风貌。
 
       石破天惊:文明前夜的石峁王国
 
       1958年,石峁遗址在全国第一次文物普查期间于陕西省神木市高家堡镇被发现。20世纪70年代,西北大学考古系教授戴应新专门到石峁考察,此后,来自西安和北京的考古队陆续对石峁遗址进行了小规模发掘。自2011年起,由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石峁考古队对遗址展开了区域系统考古调查和重点发掘。经过十余年的科学发掘,考古人员逐渐揭露出石峁遗址的文化面貌。
 
       遗址石城以长达10公里的石砌城垣为周界,内城、外城重重拱卫着核心区皇城台,遗址面积逾400万平方米,城内密集分布着大量宫殿建筑、房址、墓葬、手工业作坊等龙山文化晚期至夏代早期遗迹,出土了数以万计的玉器、陶器、骨器、石雕石刻、彩绘壁画等珍贵文物。
 
       石峁遗址的各类遗物遗存涉及军事、宗教、天文、艺术等领域,所展现的文明程度,远远超出今天人们的想象和判断:发掘的玉器最薄处仅0.03厘米;口簧、骨笛等乐器至今仍然可以吹响;骨针在显微镜下观察到的针孔直径最窄达300微米;大小不规则的乱石看似无序,却垒砌出规直、平整的墙面,门道的墙角呈近似90度的凌厉直角线;清理出迄今数量最多的中国史前壁画,画幅保存最大者约30厘米见方,白灰面作底,以红、黄为主色,细黑线勾边,绘出菱形方格纹、勾连纹等几何图案,系中国古代美术考古及艺术史的重大发现;外城东门门道呈东偏北31度,朝向4000多年前夏至日出的方位,说明石峁先民已经掌握系统的天文测量方法和历法知识。
 
      虽然大多数墙体已被黄土和青草覆盖,但沿着皇城台和外城东门的参观步道行进,再结合东门遗址处放置的微缩模型,一座完备的城防结构了然于心。这座在考古发掘下石破天惊的石头城池,自现世便以体量巨大、结构复杂、功能完备而著称。考古人员对石峁遗址的介绍,大多喜欢以北京故宫作比。无怪乎如此,中国古代都城规划理念一脉相承、赓续发展,许多建城理念的源头,很可能比文字记载的更早。
 
       石峁古城以皇城台为核心,内外城环套结构布局,再通过墙体上城门、瓮城、角台、马面、墩台等防御性建筑遗迹层层设防,奠定了中国乃至整个东亚地区古代以宫城为核心的都城布局;从外城东门通往内城东门并连接皇城台的一条大道,连接着宫城区,首开中国都城中轴线理念先河;皇城台门址由外而内依次由广场、瓮城、墩台、主门道等设施构成,也开创了中国古代都城正门设置广场先河。
 
       在依托山势层层筑墙而成的皇城台墙体中,考古人员发现许多插在石头缝里的柏木。宋代《营造法式》中记载,古代工匠在修筑城墙墙体时,“每筑高五尺,横用纴木一条。”即筑城时使用纴木横向插入墙体进行承重,防止意外塌毁,作用类似于今天进行混凝土浇筑时预先搭建的钢筋。学术界一般认为纴木最早出现在汉朝,而石峁发现的纴木遗存将《营造法式》中的这一记载提前了2000多年。
 
       4000年前是中华文明和早期国家形成、发展的关键节点,石峁遗址以其巨大的规模、多重的结构、宏大的建筑和大量高等级遗物,显示其已经成为早期城市并具备国家形态。石峁作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重要遗址,为理解中华文明起源、多元一体格局形成的过程提供了全新的资料和独特的证据。
 
       站在遗址区域地势最高的外城东门放眼四望,耳畔吹过猎猎作响的风,对面山峦上的古长城和石峁外城城垣遥遥相望、缄默不语,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掩藏在石缝里的华夏文明。
 
       发微抉隐:石峁考古人的日常
 
       从东门遗址乘车到皇城台不足5分钟,当皇城台近距离展现在眼前,目光立刻被它吸引。这座高70米的平顶金字塔形建筑区域,给人一种雄踞于此、俯瞰疆域的王气,因其体量巨大而极具视觉冲击力。而更夺目的是一面写着“石峁考古队”红色旗帜,就在这座庞然大物最高处迎风飘扬。
 
       不只是旗帜在。皇城台区域对面是稍显简陋的石峁遗址考古工作平台,同时也是石峁文物医院,考古工作者日常就驻扎于此,负责石峁遗址考古、现场文物保护和长期学术研究等工作,可以就近对重要文物开展及时的保护和修复。
 
      石峁考古的室内整理研究工作也并不轻松。石峁遗址发掘出土了一只大型鹰形陶器,拼接复原的陶鹰残高50至60厘米,身体部位塑造得栩栩如生,作展翅伸颈状。通过对大量陶片的辨认,类似的陶鹰多达10余件。石峁文物医院里,单独有一个房间散落着满地不足巴掌大的碎陶片,在这里,考古人员要从2000余箱碎陶片中,寻找“陶鹰遗骸”,极其艰难缓慢地进行着陶鹰的拼接复原工作。
 
      围绕石峁遗址的研究,才只揭露冰山一角,这座石头城的许多谜题,还等待考古工作者在将来为我们进一步解读。
 
保护利用:助力中华文明探源
 
      近年来,地方政府及文物工作者投入了更多力量进行遗址本体保护工作。2017年,实施了皇城台城墙变形监测工程,常态化监测遗址墙体变形,建立数据库,分析墙体稳定性,为制定皇城台墙体保护措施提供科学数据。2018年,进行了“石峁砂石与沙土遗址盐害治理和防风化加固”试验项目,调研石峁遗址病害产生的原因,探究保护技术。初步整理出了一套适宜石峁遗址的加固方法。编制了《皇城台稳定性评估及抢险加固方案》《石峁遗址文物本体保护前期勘察研究》。先后实施了外城东门遗址抢险加固支护工程、外城东门遗址保护展示临时考古大棚、皇城台南侧护坡(上段)加固保护工程、外城东门东南角台及城墙与皇城台南侧(下段)护坡加固保护工程。完成了城墙边的冲沟治理、皇城台顶部及东护墙发掘区域保护方案。针对突发应急文物保护需要,制定《石峁遗址文物保护应急预案》,采取防雨布遮盖、防汛沙袋保护、回填保护、设置三合土牺牲排水层等多种措施,应对暴雨暴雪冻融危害。
 
      2017年《陕西省石峁遗址保护条例》出台,此后石峁遗址不断加强日常维护、监测及风险防范。积极推进遗址区监控系统改造升级和文保巡查常态化,实行文保巡查排班制,实现全年24小时全天候值班,及时发现和处置威胁文物安全行为,建立了市政府、文旅局、管理处、属地镇政府及村组五级管理体系。完成石峁遗址保护区和建控区的界桩栽设工作,栽设了遗址保护区围网、外东门和皇城台发掘区域围网,聘用18名群众文保员,多方位做好防汛、消防物资储备和管理,为文保巡查工作提供了有力的保障,提升了群防群治工作水平。
 
       2022年12月,石峁遗址成功列入第四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单,宏大的石峁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正持续展开,目前已建成考古工作站、外城东门遗址现场展示棚、游客服务中心等。遗址博物馆也正紧张有序建设,该博物馆规划用地面积80亩,总建筑面积12890平方米,展览展示区面积约5000平方米,包括文物文化展示区、文物库房及办公用房、停车场等附属设施。目前,博物馆前期准备工作大部分到位,规章制度已经建立,计划2023年下半年启动运营,一座能够展现石峁文化内涵和学术研究水平的现代化专业博物馆将迎来更热切的关注、更热情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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